聂长生狐疑地看着他俩与众不同的互动,午后他要跟庄凌霄去一趟郊外挑选有机蔬菜,放任这个外国人照顾叶学长真的没问题吗?
其实那个庄园也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尤其是庄凌霄震慑一方的身份摆在那儿,庄园主人再与世隔绝,也不敢怠慢这样的客人。可他偏偏想携着聂长生小住一下农庄,为两个不怎么浪漫的男人制造一个美好的回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医院的一通电话就把已经放假了的他请回了手术台上。
患者是一个怀有双胞胎的孕妇,已经八个月身孕了,据说是打扫房间时不小心磕了一下脑袋,没成想这一磕就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送进医院后已经昏迷不醒,医院急忙给她做了CT检查,才发现孕妇脑部有颗良性肿瘤被触动,情况非常不乐观,不尽早做切除手术的话,孕妇可能一直昏迷,即将分娩的胎儿肯定会受到影响。
聂长生见到患者丈夫时,医院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那个已经不算年轻的男人颤抖着手,嘴里一边哭着,一边重复着埋怨自己的话:“都怪我,我早点起床,接过她手里的吸尘器,就不会出事了!”
一个常年从事繁重工作的工人,一年到头也就只有春节才能睡上好觉,他不过是赖了十分钟的床,就招来了祸患,他痛苦万分,也追悔莫及。
看着他颤颤巍巍地签了手术同意书,听着护士温和地安抚着他,聂长生一句话也说不上口,套上手套消毒时,副助手跟他说了一声:“辛苦了。”
聂长生淡淡一笑,他接到电话时,庄凌霄的第一反应是:“我不准!”可他知道,不管他的意愿是怎样,都无法阻拦聂长生的决定。
两人没有吵架,学过医的庄凌霄到底是知道上手术前不宜大动肝火,所以聂长生抽出被禁锢的手腕的力度没用多大,只是手腕被庄凌霄紧紧握住的地方隐隐还有一丝灼灼的烫意,像极了男人还没消散的怒意。
这一场手术花耗了整整十个小时,其间出现了孕妇休克的症状,不过最终还是将她从死神的手里抢夺了回来。手术之后,病人的家属已经挤满了手术门口,听到手术很成功,孕妇跟两个胎儿度过了危险,个个松了口气,纷纷朝护士医生致谢。
“谢谢!”那位痛哭流涕的丈夫滑下了身子,就这样跪在了聂长生的跟前。
聂长生跟几个同僚去扶他的时候,那一串串男儿的泪汹涌而下,哭得像个孩子,被在场的亲戚劝住了,聂长生才得以回到办公室。
他很疲惫,可满脑闪现的画面都是那个向他跪下的病患丈夫的泪,医院里,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见惯了新生的喜悦、老去的悲伤的医护人员,却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站在岗位上,迎接着每一个有需求的人,跟他们一起快乐,一起难过。
聂长生知道,终其一生,他很难离开这个岗位,可偏偏他的同居人,开始反对他从事这项工作了。
得找个时机跟那个男人好好聊一下才行,聂长生想。
还差半个小时就零点了,聂长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想在医院宿舍里将就一晚,养精蓄锐了,明天再挑个时机跟庄凌霄做个拉锯赛的交谈。可当他确定了手机只有两通家里座机拨来的记录之外,一颗心还是飞到了余怒未消的庄凌霄的身上。
用座机打来的,应该是贺鸿梧了,少年大概出去玩累了,肚子也饿了,回家之后才发现餐桌空空的,一屋子的男人,会做饭的腿伤未愈,剩下的男人都是不懂厨艺的,少年饿极了,才电话追了过来的。
却没有庄凌霄的任何一同来电显示,也没有一条信息。
说不上失落,可从前,那人不是在楼下等他,就是闯入了办公室,坐在这个位置上等他下手术台,届时身心疲乏的他,才敢放松神经,痛痛快快地进入深眠状态。
“笃笃笃!”有人敲门,寂静的深夜里,敲门声都是如此的响亮,好像每一声撞击到了聂长生的心灵深处。
似曾相识的画面掠过脑海,聂长生宁静无波的心荡起了一丝涟漪,潋滟的眼眸里悄然闪过一丝笑意,副助手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聂主任,回宿舍么?”
“哦,好……”聂长生垂下眼,所有的喜悦被巨大的落空所取代,他无法欺瞒自己怦然心跳的心为谁而剧烈跳动。
将毫无动静的手机塞回口袋,聂长生喝了一口杯子里透凉的水,站了起来。
跟副助手缓步朝着医院宿舍的方向走去,聂长生拢了拢单薄的白大褂衣领,沿途的护士与病患零零散散,毕竟是深夜,又将近春节,很多小病痛的患者都不愿留在医院沾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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