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丝毫不想听见,或是看见对方的只言片语,又下意识地不愿意挪开目光,仿佛如果这么做了,倒是一场败局的开端了。
但这时反而是外人意外地解脱了他服务生送果盘上来,暂时遮住了梁厉的视线,等人撤开,丁照和一行人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梁厉垂下眼,片刻后,才又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挟了一筷子早已经冷掉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菜。
呸,难吃。
他悻悻然搁下筷子,猛地发现,不知何时起,詹之行和韩清已经在看着他了。
像是被针恶狠狠地刺了一下,梁厉一个激灵,皱起眉来:“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吗?”
只听韩清小心翼翼地发问:“哥,你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没有。”
“脸色特别难看。”
“……菜不好吃。”
这下韩清也被卡住了,颇有点尴尬地看向詹之行后者又看了看梁厉的脸色,徐徐然开口:“那就别吃了。水果很甜。”
梁厉全无胃口。比重逢前男友更糟的是,你不仅重逢了前男友,还有其他知情人也在场;而比谈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更坏的是……梁厉顿时觉得一阵恶心,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吃了一口蜜瓜,只觉得甜得发苦,大半都剩下了。见状詹之行也不劝他吃任何东西了,招手叫人来结账。
这顿饭显然算是吃得不欢而散了。梁厉也知道自己才是搞砸一切的那一个,但反胃的感觉太强烈,一切掩饰的力量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在电梯里他避开詹之行询问和关怀兼而有之的目光,转而对韩清说:“我昨天没睡好,现在吃饱了,开始头痛了,要不……下午不陪你了?”
韩清下午和同学约在近郊的植物园碰头,梁厉之前没去过,本来打算和詹之行一起送妹妹过去,然后两个人也逛一逛,权当避暑。但现在他已经没了这份心思,说头痛也不算是假话此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死命拉扯他的神经,耳边仿佛有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噪音。
他这么一说,韩清立刻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哥,你脸色真的好差,不是中暑了吧?”
“可能吧。”他随口答,又终于想起詹之行似的转过脸,“你送她过去吧?我可以自己打个车回去。”
詹之行没吭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梁厉像是被烫了一下,在狭小的电梯间里后退半步,直到脚跟碰到了电梯的墙壁。
“没发烧。”他勉强一笑。
“在冒冷汗。”
“说了头痛。”
“我陪你去医院吧。”
“我也去。”韩清也说。
“说了不用!”
四周忽然静了下来。梁厉惊觉自己的态度生硬得过了份,他咽下一口气,又说:“我反正要睡一下。睡一下就好了,你们别管我,晚上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他顿了一下,拧出一个笑容来:“上次粥店的水准就行。”
詹之行还没来得及接话,电梯到了,大堂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而梁厉一出电梯就开始又急有快地朝外头走,仿佛这大堂里全是蚊蝇蛇虫一样。
人不要在有情绪的时候做任何事,这是梁厉给自己的一个告诫,现在的他忘记了这一点,于是他又要吃到教训了。
他们明明晚离席了十几分钟,丁照和那一行人居然还在大楼外头迎来送往,而且好巧不巧是最后两位客人的车刚开走,丁照和自己的车也到了,他上车,关车门的瞬间,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
梁厉真的觉得要吐了。
一年多不见,丁照和没有任何变化,连看向梁厉的目光都和以前一样,异常专注,始终包含着审视的意味,其中的柔情蜜意当年梁厉是享受过的,现在只觉得格外不堪。他不愿意再和这样的目光对视,干脆地别开了视线。
好在车很快就开走了。
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叙旧都过于丢人了。
梁厉坚持让詹之行送韩清去植物园,并且坚持不去医院。他固执起来像一块石头,而詹之行其实拗不过他,韩清更是拿他没什么办法,最后还是听了他的话。
为此梁厉松了一口气,在回去的车上甚至说了个笑话就是只逗笑了他自己。
他让詹之行把他送回自己的住处,这次詹之行没表示反对,因为他们出门时根本没顾上收拾。总之,当梁厉在自己的床上睡下时,他的头真的痛了。
不能说谎啊。梁厉迷迷糊糊地想,这下好了,谎话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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