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越舞越凶,当我反应过来时,最得意的“人神共愤”已经挥洒而去了。
“人神共愤”乃是我成圣路上的丰碑,再有摩天崖一役之后的感悟改进,已远远不是戴愣子能够抵挡的了。
剑未及体,剑风已然撕裂了戴真言的皮肤,金刚不坏功一击即溃。戴真言闭目待死,不知斜里忽地插入一人,竟然合身扑入迷蒙剑境之中。那人武学见识俱为上乘,晓得不能与归尘正面相搏,而是拼尽毕生修为化入招式之中,希冀以柔软对空明,为自己和戴真言搏一线生机。
可“人神共愤”刚柔并济包罗万象,乱入的高手比之戴真言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我心说戴真言真是好样儿的,杀一送一,真是开心加过瘾。正是我催发剑意准备将这二人一并了结的当口儿,蓦地眉心一疼,连绵招数顿生罅隙。神秘高手大喜过望,趁着转瞬即逝的空档,提着戴真言成功突破剑境,可没逃开多远,高手蓦地放下戴真言盘膝坐倒,然后就此不动了。
戴真言死里逃生,犹自懵懂,睁眼一看,发现“静宁散人”淮阳子盘坐于地,面色灰败,道袍之下正渗着血水。戴愣子终究是个胆大的浑人,竟然还敢刺激我:“好你个王云木,连淮阳子道长也敢伤,你就不怕武夷上上下下寻你晦气?”
换个时辰,我肯定二话不说把戴愣子宰了,但我现在心情非常低落,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脚下发力飞掠而去。眨眼之间人影不见,戴真言回想先前种种,忽感一阵心悸,嘴里却不肯服软:“姓王的怕是练武过于躁进,得了失心疯。幸好那厮尚存一丝人性,没有真个造下杀孽。”
人就是这样,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什么尚存一丝人性,分明又是王小柱捣乱。表面上由我主持大局,王小柱虽然意识不清却能暗地里横加干预,那我和一个牵线木偶有什么区别?不行,老子得赶紧报仇,断去王小柱最后一点执念,之后等待我的必然是彻底的自由。
漫步官道之上,我开始重新审视报仇这个任务,忽然觉得单凭一人之力想要找到凶手犹如大海捞针,剑圣也是需要些助力的,这么一想,一张丑陋的面貌便浮现出来。我一拍大腿:“找余皮啊,天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找个人更是轻而易举。”
可盐帮分舵无数,余皮人在哪里?
我自言自语:“哼哼,不如先毁他几个分舵,到时候还怕余皮不主动现身?”
或许我的声音大了些,一名已经和我擦肩而过的公子哥儿蓦地转头搭腔:“剑圣前辈知道帮主求见?”听话里之意,这公子哥儿模样的正是盐帮中人?我停步转身,等待下文。
公子哥儿表情激动,近前两步拱手道:“在下燕单,乃盐帮丁等黑篷卫,奉帮主之命找寻前辈。晚辈自以为气息隐藏得极好,不料被前辈一眼瞧破,剑圣称号名不虚传。遥想当年剑圣大败魔主的英姿,燕某心情澎湃,恨不得早生十年,效仿那三国周仓,为前辈提剑···”我掐住燕单话头,面无表情地道:“余皮找我有事?”燕单哦了声,恭恭敬敬递上信件,道:“帮主有要事需与前辈商量,还望前辈移步盐帮议事,时间地点信中说得详细。”
我接了信,迈步便走,燕单在后面大叫:“能与前辈偶遇便是福分,不知前辈可否提笔赐字聊作纪念?”话音未落我已走得远了。
天下的机缘巧合是极少的,心里想着余皮燕单就凑上来不是王某运气好,而是余皮早就在打本人的主意。我就说今天怎么有股气息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原来是燕单受了余皮指使来寻我,也好,省去不少麻烦。我撕开信封一目十行,然后便向着不远的洛平镇去了。
洛平镇平平无奇,全因临近武夷剑派才有点江湖气色,我顺理成章地找到了议事地点,和盐帮一贯的行事作风一样,据点采用大隐隐于市的方法,虽然地处城镇,周遭却布满了哨卡暗桩。我远远地望着信中提及的阁楼,空中隐隐传来熟悉的人声,随后便有亲切温暖的感觉涌入心头,这些感觉不属于我,而是属于另一个魂魄。眼前闪过王小柱半生经历的点滴片段,脑袋开始隐隐作痛,王小柱蠢蠢欲动。
我“出生”不过数月光景,没有王小柱那许多沉淀,即便知道不妙,即便全力压制,身体仍然开始麻木,另一个“我”开始夺回这具躯体。知道自己必败,悲哀之后无名火起,我融入如墨的夜色之中,向盐帮的暗哨袭去——我要在身体沦陷前发泄一下,我不是别人的附庸,我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对每一个活物下死手,另一个“我”便来阻挠。我的对手没有别人,只有王小柱一人而已。此时招数内力全无用处,拼的只是意识。我调集了所有杀意,我用最快的手段伤人,可惜有王小柱碍手碍脚,我只能重伤对手却不能真个致其死命。我在心里对王小柱说:“这些人死了也就罢了,眼下被伤成这样,日后沦为残废不知要受多少屈辱。让人生不如死的本事我不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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