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文昌因为邓月明,迟迟不去76号,借口公务交接,依旧留在清源环路,中午去小公馆吃午饭。
邓月明从庆哥家里搬出来,一藤箱的东西,放到衣柜里。
“抽屉全是锁的。”他在后台和庆哥闲聊,庆哥问起小公馆,十分好奇,想要参观。
“哼,他还能在外面放要紧东西?“庆哥嗤笑一声。
“肯定不放,大概有这个习惯。抽屉都锁了,我要紧点的东西只能放衣柜。”
“叫你不要搬过去,你一定要搬。现在别人待你如待贼,不信你。“庆哥画眉,看着镜子,随意的讲道。邓月明不言语,给他泡茶。
“以后他不要你了,给你扫地出门。你还要收拾自己东西走人,那滋味……你等着吧。等出来了,身价也没了,风评又不好,看你怎么办!”
“他现在如此见不得人好。“邓月明心想:“何况我也不见得是好……就这样说我。“他对庆哥与徐师长的恋爱向来不闻不问,现在这段失败的恋情终于波及到了他,令他感到有趣。他像一个旁观者,看庆哥对他迁怒。
“他小情又多,可别到时候叫你腾出来给别的什么玩意住。“庆哥继续道。
“不会吧。“邓月明引话。
“怎么不会!你以为你是谁?现在还有几分颜色,以后看腻了怎么办?上海滩最不缺年轻漂亮的,你能年轻多久?”
“我能年轻到二十岁。“邓月明笑嘻嘻的讲。
“敢顶嘴了你!“庆哥眉笔一摔,捞起鞋底要打,仿佛恨铁不成钢。邓月明笑着躲开,往前台跑,那里庆哥追不出来。
他是喜欢庆哥的,因为这些话也就庆哥与他讲。“良药苦口利于病“道理他都明白,可惜药他不喝。
他要搬去小公馆,一夜之间戏班的人都晓得了,个个都是笑脸相迎,仿佛家里人中了举人——胭脂粉堆拔得头筹——是在盘算将来是否有利可图,存了“苟富贵勿相忘的“心思。余老板找他叙旧,回忆养他不易,培养更是困难,他能有现今成就,实在是自己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这就叫做成就。“邓月明哭笑不得,又不好意思显出面色,只能垂着眼,淡淡的听人言语。
“这就叫做成就。“邓月明哭笑不得,又不好意思显出面色,只能垂着眼,淡淡的听人言语。他给余老板续茶,显得不忘旧,好让余老板早点讲完。
“他做那样的生计,实在是……伴君如伴虎呐!这些事情只能靠你自己拿捏分寸。好好过,顺着沈先生点总没有错。不要像庆小子,那个臭脾气!”
“当年我们班子不容易,大家都饿着肚子过来,我待人向来一视同仁。”余老板饿过邓月明。
“唯独待你是好的,你小时候身体不好,给你请郎中,都是真金白银的买药材。你师兄夜半就要起来给你煎药。”邓月明小时候身体虚,余老板怕五个大洋打水漂,请了村里给牛接生的赤脚郎中来,郎中不信钞票,要一升米,讨价还价,最后给了半升。
“打你也是有的,可是平心而论,小宁嘛,谁小时候没有挨过打?老燕打人狠,以前当兵怪不得,唯独打你是轻的,你不要怪他。”燕伯川军出身,有一根马鞭,是余老板暴力的爪牙。
“嗯。”邓月明喃喃应着,续茶很勤快。余老板现在肝肾不好,跑茅厕也很勤快,茶水喝多了进去,出来时邓月明已经不见了。
“臭小子!”他要骂一句,声音里带着有所图的宠溺,以及隐匿的恐惧——怕连坐。
邓月明溜出去就爬上电车去了恒仁路。他早上赶电车去百花苑,中午出来又是赶电车,还要转车,费一个钟头,只为做一顿饭。菜是早上买好的,放在冰箱里。恒仁路的菜总要贵一点,当然他也来不及去买进城菜农的菜。
他煎鱼的时候和沈文昌闲谈菜价,沈文昌撕下一张五万块的支票,塞到他裤腰里。他僵在那里,非常窘迫,觉得自己像是故意撩起话头来要钱,还要到了。
油“刺刺”的响着,溅到手上他才惊觉,忙给鱼翻身。
“我应该早点给你。五万块法币,现在央行里一个月还没有一万。”沈文昌低声笑起来,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不要靠这里,油爆过来了。”邓月明把沈文昌挡开:“厨房烟熏火燎的,沈先生下午还要去办公室?”
“洗个澡就好了。”沈文昌笑道:“张妈煎鱼要掺香油,腻死了。”
“这是哪里的习惯?”邓月明立刻换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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