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里的卫士立刻站起来,要拥着沈文昌去电梯。沈文昌却直直的跑下了楼梯。一群卫士噔噔的跟着,楼层里的邻居静默在黑暗里。三楼有人在弹钢琴,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立刻便停了,仅留下一粒尖锐的音,惊慌的徘徊在楼梯间。
沈文昌问卫士:“阿个医院近?红十字近否近?”
“个头西人隔离医院近点。”卫士半土半洋的答着:“夜里头没车快点开,廿分钟头。”
沈文昌冲出公寓,钻进汽车里。他把邓月明平放在后车座,教他头枕在自己腿上。黑暗的车厢像个棺材,他却莫名的有些安心,大概是有些死同穴的意思。
“你怎么突然病得这么重?昨天还好好的……“沈文昌自言自语着:“月明?邓月明?是不是昨天晚上冲了凉水?“邓月明皱着眉,依旧没有回应。沈文昌像个麻醉医生,每个几分钟喊一次他的名字,要把他的灵魂带回来。
到医院,立刻去看急诊医生。沈文昌把病情描述的极为凶险,医生却一下子就把邓月明叫醒了。邓月明迷迷糊糊被医生检查一遍,又蹭蹭沈文昌又睡了过去。急诊医生说不是大病,只是普通的感冒,就是发烧到了39度。
“要不要挂吊瓶啊?我都叫不醒他!”沈文昌还是担心。
“不用的,不是昏迷的症状。又不是急救,哪里用吊瓶?“医生又听了听邓月明的肺:“肺里也没有杂音。你大概叫的不够大声吧。 ”
医生给邓月明打了退烧针,开了药水,叫沈文昌一个钟头给他滴两滴。
“怎么都不用住院?他平常很健康的!这次突然就病的这么重!万一后面又凶起来怎么办?!“沈文昌对医生简单行事很不满,固执的认为邓月明生死悬于一线。
医生看到黑西装,就给沈文昌开了单独的住院间,并立刻在账单上加了住院费。沈文昌抱着邓月明睡病床,过一会就看手表,看看一个小时到了没有。他给邓月明滴药,就要把邓月明摇醒。邓月明醒过来,不吃药,也认不出他,对着医院里的百叶窗喊“爹爹妈妈”。沈文昌捧着邓月明的脸,叫他朝过来,用一只玻璃滴灌给他滴药。他皱褶眉,抿着嘴,无声息的留起了眼泪。
“乖一点!小孩子一样。”沈文昌摩挲着他的嘴唇,教他张嘴,他还是不张。沈文昌好气又好笑:“我这么晚陪你在医院,给你上药,你倒好,一点也不配合。之前你简直要吓死我!”他摸着邓月明的额头,觉得有点隐隐的汗意,温度是下来了一点。
“乖一点,乖一点……”沈文昌耐心的抚着他:“张嘴,喝了快退烧。你都烧傻了……”邓月明不理他,自顾自的把头埋进枕头。沈文昌暂时将此当作自己的事业,现在只觉得非常挫败。
“怎么哭了呢?是不是哪里难受?”沈文昌要骗开他的嘴。
邓月明点点头。
“你告诉我好不好?”沈文昌把邓月明挖出来,用玻璃吸管吸足了药。
“做了乱梦。”邓月明沙哑的说。沈文昌立刻把药水滴了进去。邓月明嗒嗒嘴,很痛苦的品着味。
“梦到什么了?”
“梦到一只黑狐狸……”邓月明的眼神没有光,像是肉体抽去了灵魂:“它说他能带我……逃出去……我跟着它跑,跑了很久,钻过一个洞……哪里都是死人,哪里都是火。”小小的邓国政在家破人亡的夜里,见到了尸山血海里来的狐九。狐九引着他往外跑,避开刀与枪,避开血与火,从一处城墙的破洞里出了城。救他一命,要他十年。
那是一个仲夏的黎明,邓国政爬出城墙的破洞,看到远处的地平线泛了青,零星的破屋的散落着,像是尸骨上落下的牙齿。狐九已经不见了。他走在旷野里,听到身后有人叫他——是家里的六姨跟着他跑了出来。
“不要怕,已经过去了。“沈文昌把他搂在怀里,抚着他的后背。
“我恨他……我……恨呐……”他恍惚的说着。
“你恨谁?”沈文昌问他。
邓月明看着沈文昌,眼里慢慢的聚了焦,晕着疑惑而痛苦的光。
“我不认识你…… 你是谁?”他问沈文昌,却不要他的答案,又自顾自的睡了过去。
后来沈文昌再摇醒邓月明,邓月明也只是不情愿的吃了药,再也没有讲过话。
第二天五点钟,沈文昌往家里打电话,白珍立刻接了起来:“文昌!我担心了你一整夜,简直给你的朋友打了无数个电话,谁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差点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应该没事吧?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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