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一碗饭,瞧见昱昇睁开了眼睛,便径直走过来,把碗放在他边上。昱昇手还捆着,睡醒之后,只觉得胳膊腿都麻了,他虽然害怕,但是还是壮着胆子对那男孩说:“你能给我解开吗?”
那男孩瞧了瞧他,答非所问地说:“我爹让我看着你。”声音带着些天津话的俏皮音,往常,昱昇跟他父亲去家里的店铺,听见有天津伙计说家乡话的时候就笑得肚子疼,这会儿倒是笑不出来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眼睛里面还带着些泪花:“我不跑!你给我解开!我连家都不知道在哪儿,我往哪儿跑?”
那男孩瞧见他狼狈的样子,想了想,真的把碗放在一边蹲下身伸手替他解开了绳子。昱昇双手获得了自由,心里面盘算着想跑,他站起来假装活动手腕,眼睛瞄了一下外屋没有动静,估计那个瘦男人不在家,于是一把推开那个给他端着饭的男孩,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冲,脑袋里面就是快跑,管他跑哪儿去呢,反正比被拍花子的关起来强。
男孩毫无防备的被他推了个大马趴,饭也扣了,碗也碎了。一时没反应地瞧着他冲出了院子。
昱昇跑到院子里面,正看见昨日嗑瓜子的婆娘在院子里面喂猪,大门紧闭,他伸手去推门的时候,那婆娘一记棍子砸过来,正打在昱昇的后背上头,昱昇“嗷”地叫唤了一下,大少爷脾气发作,捡起棍子要打那婆娘。
那婆娘又抄起门口的火筷子,照着昱昇没头没脑地挥打,那被推开的男孩也从屋里出来,那婆娘吼了一句:“把他摁住!”那男孩连忙过来,一手抓住了昱昇挥舞的棍子,一把就把昱昇摁住了。
那婆娘见状举着火筷子在昱昇后背抽了两下,叫那男孩把他重新捆好,男孩捆的时候,那婆娘想起什么一般问那男孩:“是不是你解开的!”男孩低着头不说话,那婆娘冷笑,“到底是翅膀硬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昱昇第一次逃跑失败了,被那比他高一头的男孩给拎回去扔到了墙角,昱昇虽然是个少爷,自小也是有师父教着功夫的。因为母亲是满人,他便有自小习武的习惯,在学堂里面就没有一个能打得过他的。自己也有点飘飘然,再跟师父学的时候,便偷懒不肯好好用功,这回一下子让个野小子一把摁住,昱昇红着眼睛暗想要是能回家,一定好好地学。
那男孩把他扔进去之后,昱昇怕被打,又觉得求饶太跌份儿,只硬着脖子说:“是男人就别把我绑起来!”那男孩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捧着碎碗出去了。一直到晚上都再没有进来过。
昱大少爷这辈子头一回挨饿,他瞧着门口倒在地上的饭,心里头抽抽地委屈,早知道还不如不跑,倒还能吃碗饭,正迷迷糊糊地想着,门外又热闹起来,他从墙角站起来,趴到门口去偷听。这木板门的隔音很差,外面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似乎是那妇人絮叨着什么白眼狼吃里扒外,摔了碗,还放人想弄死她。然后就是那瘦子的叫骂声,昱昇心里盘算着这是说自己呢?就听见那男人吼了一嗓子:“你跪下!”昱昇被吓得一激灵,他在那门口寻了个缝儿,连忙凑过去偷看,原来那瘦子是在训儿子,骂得好不难听。昱大少爷虽然年纪不大,街头巷尾骂街的话倒是不少知道,却没见过谁家父母这样辱骂孩子。那男孩梗着脖子站在那不动,也不争辩也不跪,那婆娘在一边冷笑着添油加醋。
昱昇心眼子活络。他眼睛一转,暗想,那婆娘想来不是那木头的亲娘,不然怎么会这样,昱昇也有两个小姨娘,但是俩人待他仿佛比亲娘还好。别说骂他和传闲话,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撇了弟妹先紧着自己。昱昇想起今天被那男孩一个拧肩膀给撂倒的事儿,心里挺解气。
那瘦子踢了儿子几脚,见他不肯松动。心下也有几分心疼,到底是亲生儿子,做几下样子给后婆娘看看罢了,谁知那榆木疙瘩一般的倔小子就是不给他台阶下,他只得朝着昱昇这边过来,还寻了个理由:“这个臭小子要跑!我教训教训他他就不敢了!”
昱昇一见吓得够呛,眼看那瘦子进来了,门一开,他撒丫子就往外跑。
瘦子一把没拉住他,反身追他,俩人围着桌子,钻来钻去。那撒了欢儿的昱昇边跑边骂:“你还是不是人!分不清是非清白就打你儿子!偏偏要听你那老娘们儿的话!这样臭不要脸的娘们儿,窑姐儿都比她有情义!”
昱昇街头巷尾学的骂街话好不难听,小嘴儿一张一合叭叭叭地说,把那婆娘气得脸都青了,转身也要打他,昱昇眼看不好,躲在男孩后面,嚷嚷:“你是不是爷们儿!受这个婆娘的气!听她挑唆,这样欺辱自己的亲生儿子!虎毒还不食子!真比那牲口还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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