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本来直挺挺地站着,既不抓他也没有护着他,听他这样一说倒是从耳根子开始红了,那追着出来的瘦子听见昱昇这样说话,一时间也有点心酸,停了脚步。把个婆娘气得坐在地上撒起泼:“我的娘啊!这是什么日子啊!我伺候你们这一家老小!我还受这个气!”嚎得好不凄惨。那瘦子见状又过来抓昱昇,昱昇躲闪不及被拉住一条胳膊,那瘦子一扬手掌就要打,昱昇吓得缩了脖子。正是这时候,那沉默着的男孩竟然伸手一把将昱昇拉开,梗着脖子道:“爹!你别打他!”
那瘦子被一晃,差点摔了个跟头,气喘吁吁地踹了男孩一脚,抬脚又想踹昱昇,男孩见状,竟然一把拉起昱昇往旁边小黑屋里面跑,跑进去关上门,死死地抵住门,昱昇在他后面只喘,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那婆娘依然在哭,然后是那瘦子劝慰的声音。
似乎风平浪静了,昱昇出了口气,坐在地上。那男孩还抵着门,直愣愣地站着。经过这件事,昱昇倒是没有被他一招制服的愤恨了,俩人都在这小小的黑屋子里面待着,竟然产生了奇妙的信任感,昱昇动了动胳膊,试探着问男孩:“那泼货不是你亲妈吧?”
那男孩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昱昇又问他:“你亲妈呢?让你爸休了?死了?”
那男孩没说话。
昱昇等了等,不耐烦了,又问:“你叫啥?”
男孩的声音很低沉,正值少年人与青年结合变声的时期,微微隆起的喉结轻轻动了动说:“黎漠。”
昱昇一愣,倒觉得这个名字真好听,不像是这样一个人能有的,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不好的可能:“你不会也是谁家的少爷,让他们给绑过来,没人赎,就给他们当儿子了吧?”他说得怪小心翼翼的,唯恐万一自己的爹妈也不想要自己了,也得给这瘦子当儿子受这跑头子货的气……
黎漠在暗中瞟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想笑:“没有,那是我亲爹。”
昱昇放下心来,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他怎的那么狠地打你?”
男孩又不作声了。
孩子总是玩心重,昱昇被关在小黑屋里面,又受着瘦子两口子的欺负,唯一能说话的就是黎漠了。黎漠也很高兴家里来了个同他年纪相当的孩子,虽然昱昇出现后,家里的饭食越发吃不饱了,后母也越发地虐待他了。但是黎漠依然很护着昱昇,像是一种很奇怪的保护弱小的本能。甚至像是得到了一件珍贵的不知道要怎么办的宝贝,倾尽所有且小心翼翼。
俩人熟络了之后,黎漠同昱昇讲了目前外面的状况,昱昇吓得也不想着跑了。他思来想去,觉着牙子就牙子吧,等着家里拿钱赎,总比自己冒险跑出去又不知道流落到哪儿强些。这样做了打算,他便同那瘦子达成一致,要他好吃好喝地待自己,自己就写个家书送回去换钱。
那瘦子家工作多吃的少,很是困苦,但昱昇同黎漠亲近得很,倒也放松了看管,每日让他同黎漠一起吃睡,白日,瘦子父子出去干活,他留在家里供那女人使唤着,干些杂活。那大少爷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让他盥洗摔了碗,种地踩了苗。那妇人有心打骂,又担心自己不是这半大小子的对手,昱昇不是那逆来顺受的黎漠,他向来是不肯吃亏的主儿。于是憋着回来同瘦子添油加醋地告状。瘦子若是要怒,黎漠就慌忙把昱昇藏到屋里,闷不做声地给昱昇收拾残局。
转眼多日,一家四口虽然过得不甚愉快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那瘦子的后婆娘,整日闲在家里,看着两个半大小子有八分不悦,整日挑拨是非,怂恿那瘦子虐待黎漠。对于昱昇更是挑三拣四,经常饿着他。他同黎漠说了之后,黎漠在第二天早上突然偷偷塞给他一个馒头,那婆娘对黎漠中午带去的吃食一向吝啬,黎漠给了他一个,自己也只能吃一个,难得昱昇懂了些事儿不肯接着,黎漠也不多说,只把馒头放在床头就出去做苦力了。
晚上,俩人若是吃得多了一些,那婆娘必要说许多难听的话,黎漠低头不语,吃过饭还要把昱昇白日里没干好的工作接手,等到夜深了,黎漠才能躺在床上, 好好地歇一会儿。
俩人在小黑屋的床上并排躺着,小屋没有烧火,虽已经初春,依然冷如冰窖。昱昇冻得恨不得想挖个洞钻进去,上面只铺着黎漠的一床薄被,因为昱昇怕冷,黎漠趁着做工的时候用稻草蓄在里面,虽然略微隔寒,却硬硬梆梆不舒服。
昱昇裹着衣服躺在床上,自然地往黎漠怀中靠去,俩人抱在一处许久,才稍微有了些暖意,昱昇嘟嘟囔囔地说着瘦子和女人的坏话,又说起自己在家时候过着怎么样奢华受宠的日子,黎漠只是听着,非要昱昇问他才答上一句。昱昇哼哼唧唧地说了一会儿,突然拉着黎漠的手说:“等我爸爸妈妈来赎我,你跟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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