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觉得,最高明处在最后一句。”
殷灼枝忍不住回头:“为什么?”
“冷清的其实是水,伶仃的其实是花,花觉冷清,水觉伶仃,自然是说,它们体味的都是对方的心情。你的确将自己比作了花,但你不是自伤身世,而是渴望知己。落花流水不回头,若花随水不回头,灼枝,你若能找到水,便会像花一样跟着他不回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殷灼枝心口一阵狂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却只能艰难地转移话题,道:“你说我的词勾人,哪里勾人了?”
“你想找条流水跟着他不回头,前头又说那人得是有真材实料的,不镀真金,真金不镀,那岂非是在说我?”
他这分明是强辩,殷灼枝面色却忍不住红了,道:“你……你真不要脸,那时候你还没出名呢……我只是用了个词罢了。”
“所以,这便是缘分了。”他笑着伸手往上抱了抱他。
殷灼枝的脸更红,几乎像要烧起来,他想要说些别的冲散自己的感觉,可是想来想去,却一句话也无法说。只好任由红晕从脸蔓延到脖子根。
荆不镀看着他红了的耳垂,凑上去啃了一口,也没有继续轻浮的举动,却把他搂得更紧,身体贴着身体。
殷灼枝虽未回头,但是背后紧贴着的他的胸膛传来砰砰砰的心跳声,渐渐与自己重合,忍不住又往里挪了挪,用手掩住了自己的面。
哪怕殷灼枝不想承认,但是,他说的那些话的确打动了他的心。
原本荆不镀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不但是陌生人,而且还是有点坏的陌生人。
可是,听了他的那些话后,殷灼枝忍不住对他起了好感。心中,忍不住亲近了许多。
落花流水,若花随水……
他小时虽是伤春悲秋,故吟花水,然而,心中的确想找一个知己。这么多年来,懂他的词的也许不少,但是直接和他说的,却不多。殷灼枝觉得自己被打动了。
铺开一张蜀纸,半晌也没能下笔,墨汁从笔尖凝聚渐渐落下,落在纸张之上,渗出一片晕黑。
殷灼枝连忙将纸撤了,看那纸上的一点墨迹,不知怎的,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面色微红,垂着眼将它揉成一团……
再铺开一张干净的纸,殷灼枝没有急着下笔,而是支着脑袋搭在纸旁沉思。
落花流水,落花流水……
他与荆不镀,可有落花流水的缘分?
时光流得很快,不多时磨出的墨便干了。纸张上半点墨也没有,纯净如新。
“公子……”
李子福端了粥来,轻声唤他。
殷灼枝身体一震道:“小李,这么快,你……你——何时了?”
李子福疑惑道:“这时辰和往日不是一样吗?“
殷灼枝掩饰性地低咳一声,捂了捂嘴:“没事,我只是出神了……对了小李,白素素还在外头等药么?”
李子福把粥碗拿出,低着头道:“听笑医的说回魂丹已经练出来了,不过要先放几天,巩固巩固药性。”
殷灼枝若有所思:“看来他的弟子也很是厉害,名师高徒……”
李子福愣了一下:“公子,我以为你并不喜欢笑医……”
“他文采不错,医术也高明,我……我也没有讨厌他。”
李子福道:“不讨厌,喜欢吗?”
殷灼枝面色一红,将粥碗接过,坐到正中的桌旁:“才几天,我如何会喜欢他?”
李子福老大不以为然:“世上一见倾心的数不胜数,若没有一见倾心,《紫钗记》何来?《西厢记》何来?便是《西园记》,《牡丹亭》,也可算一见倾心而起。
殷灼枝摇头道:“小李,你太执着于戏剧话本了,便是这么几句,你所言全是台上之物。虽则里头之词流香溢美,常读却偏离了正道。便是如今,你也总记得这几本。”
李子福叹道:“公子心中,读这剧词不过消遣,只有女子才容易沉迷,如痴如醉,可是,小李不过一个童子,能读书便不错了,考取功名是不求的,既然不求,何必要读圣贤?”
殷灼枝道:“你若愿意,我自然不会拘着你,从前你不愿意和人读书,那是身份的缘故,我听说新皇登基后,并不拘泥于身份。你不愿意和世家子弟一起,与别人也是可以的。”
李子福低头,半晌却道:“然而普通人大多是目不识丁的莽夫,要与他们同窗,我也不愿。”
殷灼枝沉吟片刻,倒也想不出两全之法。往日里他想把李子福送入学院,但是学院之人大多家世显赫,李子福不太愿意与他们一起。只是,私塾的学生又大多布衣,他仍是不愿意:“也罢,你既不求功名,留在我身边便是。我虽不能教你太多,却比许多人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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