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鬼杀气腾腾的甩一张牌,郝萌就笑眯眯的不紧不慢跟上一张,一快一慢,一张一弛,不知道为什么,徐碧娥的脑子里,突然就觉得像是金戈铁马里从檀香炉里飘出了一抹禅意,千钧一发的时候还有人面色自若的悠然煮茶。
以慢制快,以静制动,以柔克刚?
这也能行?
这当然能行。郝萌的实力,自然是跟不上徐无鬼的,可是这不代表他就不会全力以赴。认真的打每一场牌,是对对手的基本尊重。更何况这一场牌,还是徐无鬼执念了三十年的赌局。
毛一胡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洋洋得意的和郝萌说起这个讨厌的对手徐无鬼,也一并将徐无鬼的牌章推演出来,甚至,他还模仿了当年和徐无鬼打的这场牌里,每一张牌的路数。
郝萌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和徐无鬼打牌,就是因为他不是在打牌,而是在复制三十年前的一场牌局。
和徐无鬼打牌的,其实也正是三十年前的毛一胡。
毛一胡就在这里,借郝萌的手,和这个讨厌的老对手跨越生死来玩牌。郝萌所走的每一步,徐无鬼所走的每一步,都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
第67章 岁月
徐无鬼在按三十年前的牌路走。
不知道是因为这场牌令他恍惚,还是他本来就执念到一个近乎疯狂的地步,他手下的每一张牌,看起来都无比眼熟。
郝萌在打了一会儿的时候就发现了,正因为有了这个发现,才让他顺利的和徐无鬼进行下去。毛一胡在牌桌上摆出的麻将牌,走出来的顺序和徐无鬼现在所打的一模一样。
那时候郝萌只觉得荒谬,哪有人会这么胡乱的打牌,因为太乱太快,像是一团乱麻,郝萌觉得,除非打牌的人心思清明深沉到绝顶的地步,否则还没做出花色来,自己就先被绕晕了。
可徐无鬼就用自己证明了这一点,他乱的近乎倔强,快的又很强势,很难想象,一个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还能保持这样惊人的速度和计算力,他的脑力和判断力,反应甚至比许职业圈许多正当壮年的年轻人还要厉害,还要出色。
牌面单单摆在桌子上,听毛一胡讲述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也没觉得有多高深。可是亲自和徐无鬼打这么一局,郝萌就发现,老一辈人之间的对决,其中蕴含的精妙和艺术,绝对不是现在单纯的竞技能做得出的。
雀道无止境,是真的无止境。
徐无鬼的牌,用的是“诡”和“变”。毛一胡的破解办法,就是“缓”和“不变”。所以说,毛一胡的牌更像是打太极,柔和的,水一样的把对方的凌厉攻势换下来。
郝萌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说起来,他自己的牌章多变,算是也走的是“变”道,而燕泽的牌章从头至尾都不变,说是万能公式,和眼下毛一胡对徐无鬼的克制办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和燕泽,就像是毛一胡和徐无鬼,不过不同的是,毛一胡和徐无鬼牌章相克,是因为他们是对手的原因,但是他和燕泽现在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是自己一边的人,不算相克,算是相辅相成,郝萌突然有点庆幸,这幸亏他和燕泽是联手的,要是燕泽也像徐无鬼一样的站在他的对立面,那这个敌人就太可怕了。无论做什么,都是一件不小的阴影。
这样想着,不由得有些分心,毛一胡甩出一张“四条”,对他在牌桌上走神的做法十分厌恶,吼道:“看牌!”
“吼什么吼。”郝萌掏了掏耳朵,跟着打出牌,边道:“老鬼,你要是再对我这么凶,我以后不跟你打牌了。我要是不跟你打牌,就你这水平,虽然不是很高兴这么说,多半也是难逢敌手。和那些小虾米打多没意思,你要珍惜和我打的这场牌。”郝萌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又说:“其实还挺舍不得,这场牌分出胜负,不管哪个赢,咱俩都有一个要金盆洗手退出雀坛,剩下一个独孤求败,一辈子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对手了,啧,想想真是伤心。不过,”他又得意的扶了扶帽子,“我真不愿意看到你退出雀坛。”
徐碧娥翻了个白眼,他没见过毛一胡,不知道毛一胡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听徐无鬼的说法,毛一胡就是个妄自尊大,死皮赖脸的无赖,特讨厌。如今托郝萌的福,他得以看情景重现,要毛一胡真是眼下这个人的性格,也难怪徐无鬼会这么生气了,因为毛一胡就是个这么会令人生气的人。
徐无鬼阴测测的瞥了一眼毛一胡,道:“管好你自己,输的太惨,别哭哭啼啼不肯滚蛋就好!”
“我要是真输了,肯定不会哭哭啼啼,我这辈子算是知足了。我有过老婆,吃过山珍,睡过豪宅,要真输了,我就换个名字,收个徒弟,换个活法。几十年后,我徒弟顶着我的名字帮我报仇,也是一样,当然了,就怕那时候你两只脚都进了棺材,坟前草都长得老高,那就没啥意义。但你就不一样了,”郝萌摇头晃脑,“你这辈子吧,也没讨过老婆,真要金盆洗手多遗憾,得趁着有名气的时候赶紧找个心上人在一起呀。老鬼,我这人善良,就给你提个建议,别老凶着个脸,你长得又不是很好看,再加个凶神恶煞的表情,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你知道不,茶馆里的翠翠她们私下里都叫你鬼面阎罗,呵,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威风呢,其实就是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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