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岳维翰闻言心下一颤,只道是煦玉别是贵人多忘事,如此又当如何是好,遂忙不迭赔笑道:“大人吩咐小的前来听候大人指示,小的未待大人首肯,不敢擅离。”
煦玉听罢这话颔首对曰:“我病了数日,难为你等到此时。”随后便令岳维翰从旁坐了,一面接过执扇从旁递来的天青色汝窑官瓷茶盏,一面询问岳维翰诸事,那岳维翰自是一一作答。自谓自己先父曾得中举人,然福薄早逝,自己亦曾随同一道习学读书。如今家中惟老母并荆妻,且妻子体弱多病,又因家境困窘,亦无力寻医问诊。半年前黄巾举兵叛乱,曾在江苏各府州广征兵丁,恐被其牵连,只得弃家,举家迁至此地谋生。
煦玉听罢对曰:“你父亦曾以取试为业,如今你当应继承其志。若非取试不可冒籍,我大可令你在我治下之处应举。然举业至关重要,断不可轻误了。此番我从邸报中闻知王师已收复凤阳、淮安等城池,想必恢复江苏、安徽两省取士之事已是指日可待。如此你大可筹备回乡取试之事,待朝中宣布此地举业恢复如初,你便可下场……”
煦玉正如此说着,便听屋外传来一阵阵隆隆的雷声,随后便是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煦玉闻罢忙不迭立起身,指挥家人一道将院中晒着的书本赶紧收回房中,一面在心里纳罕曰“方才尚且还是晴日当空,如何不过半日便大雨倾盆”。此番众人亟亟地来回几遭,方堪堪赶在大雨降下之前将书册俱收了回来。然煦玉见院中放着的几盆名贵的兰草,亦是放心不下,忙不迭又命小子们将之挪到能避雨之地。彼时大雨肆虐,煦玉只见那尚未挪开的兰草被大雨浇得叶颓花垂,顿觉心下大不忍,不禁亦欲奋不顾身地冲入院中帮忙搬运兰草。一旁执扇见状大惊,亟亟地冲上前去拦住煦玉道:“我的好少爷,你且屋里歇着吧。身子本未大愈,若是再淋了冷雨,哪里还好得了。那兰花儿有我们搬着呢……”这边正说着,只见那岳维翰已是乖觉地随其余家人小子一道将兰草俱搬往了避雨之处。煦玉见状方安下心来,对那岳维翰此举很是欢喜。
随后煦玉方命之前被雨淋湿的家人下去更衣,又吩咐林士简寻了一套干爽的衣服令岳维翰换上,岳维翰道谢后方去了。待换罢衣服,岳维翰方又回到这书房中来,复又开始方才中断的谈话。
只听那岳维翰说道:“大人所言极是,小的何尝不终日盼着王师扫除叛乱恢复两江,届时小人方可回乡举业。只小人前来此地谋生未久,家中又有拙荆多病在榻,遂如今亦是囊中羞涩,未尝凑足回乡路费……”
煦玉听到此话颔首对曰:“我已明了你之意,我命人与你五十两银子,你携了回乡安家,且筹备下场诸事……”
那岳维翰闻言已是大喜过望,未想学台大人竟会资助自己回乡,正待跪下言谢,不料又见煦玉吩咐身畔执扇等人笔墨伺候,命人取了一块白绢来。那岳维翰见状方知煦玉是欲写字,然此番煦玉正半躺在书房的躺椅之上,并无起身执笔之状,遂岳维翰忙不迭殷勤地接过执扇递来的湖笔,说道:“若大人不嫌了小的笔迹鄙陋、不登大雅之堂,此番便由小的代笔罢。”煦玉闻言首肯。
随后自是煦玉念一句,岳维翰写一句,最终做成一文,将岳维翰生平家世之类叙述一番,却是做得九转回肠、凄楚真切,令人读之怆然感涕。而主笔的岳维翰早已拜服倾倒,只道是便是由自己亲自抒写己我身世,亦断无可能做得这般感人肺腑,不愧是传闻中的京师才子,文成七步、飞笔成章的传言当真非虚,想必此番便是由天上文星亲自书写,只怕也不过如此。文成之后,煦玉方亲自于文末龙飞凤舞地签了自己大名。之后煦玉又唤了一学署中办事老练的官差前来,将自己的一枚印章交与那官差,吩咐该人随同岳维翰一道北上回乡。每到一地,便前往一地的府县衙门并学署中,将这白绢拿与那为首的官员看了,并印下印章,直至护送岳维翰回到淮安阜宁县,盖了那方县官之印,方携了这印这绢返回。随后又与了那官差来回所需的银两。
这边的岳维翰从旁见罢此景,早已感激涕零,忙不迭跪下与煦玉磕了好几个响头,口中不迭地说道“大人真乃小的的再生父母,大人之恩小的没齿难忘”,随后方才淌眼抹泪地立起身。
只听煦玉笑道:“论那读书上进之心,你是有的,遂此番我方欲助你一番。你回乡之后切记千万好生温书备好,待淮安院试过后,可径直北上京城,参加顺天乡试,逐鹿南元,我于京城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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