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撑起右肘看着蒋梓瀚,眉头微蹙,刻意模仿那人标志性的揣测和研究的眼神,哂笑道,“你该不会爱我爱得发狂,智商退化了吧?”
蒋梓瀚看向碧海,深不见底的瞳仁中,依稀闪着几点水光,他沙哑着嗓子说,“你不原谅我的过去,但你愿意原谅我的将来。”
“理解力还可以。”碧海像奖励小狗一样拍了拍太岁爷的脑门,又问,“知道这个将来从何时算起么?”
蒋梓瀚心头一凛,暗道不妙。小海向来诡计多端,摆明在给他下套,如果这个将来从六十年后算起,他蒋梓瀚也无福消受了……
见那人极罕有地露出沮丧表情,碧海低笑,“本来呢,我计划从我在监狱里被刺伤后算起。你知道原因么?”
碧海在跟他玩猜谜。
蒋梓瀚谨慎地保持沉默,眼中的戒备更深了……
碧海直视着固执的男人,跟他僵持片刻,突然伸手拽住拴在床头的铁链末端,用力一拉!
这种捆绑方法极其巧妙,铁链看似杂乱松散地缠绕在蒋梓瀚身上,实则藏着后招。一拉一拽,碧海轻而易举地将男人如蚕茧一样紧紧困住,然后翻身压在他身上……
蒋梓瀚不挣扎,不反抗,温顺地躺在碧海身下,暗黑的眼收敛起锋芒,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碧海轻轻抚摸着男人左臂上那几行已经模糊不清的刺字,忆起地震后白茫茫的雪野,这个男人也曾这样赤身裸体地躺在他身下,慷慨地把一线生机留给他,却也残忍地把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孤寂全都留给了他!难道他不明白这种窃取来的生命,他碧海不屑要么?蒋梓瀚,你究竟了解我多少?
碧海猛地勒紧了手中的铁链,黑色金属深深嵌进蒋梓瀚上臂结实的肌肉,痛得男人闷哼一声,却依然沉默而隐忍……
“看来你是死硬到底了。”碧海唇角微弯,牵起一丝苦涩的笑,“出狱前的最后一晚,你明知道我吃了螃蟹闹肚子,却不远千里把潘老爷子接过来,给我弄了一桌螃蟹宴,不露痕迹地让我半夜跑茅房。那些人为我解除血咒的时候,我的四肢被完全禁锢,我一次又一次地将脑袋撞向地面。恰恰有一只宽厚的手掌,始终阻隔在我的脑袋和坚硬的地面之间……”
看那人依旧不动声色,眼神一如既往地深沉冷静,碧海心下凄恻,冷着声音说,“你总笑话我是用后脑勺思考问题的人。很不凑巧,那天夜里,你的手掌撞在我的后脑勺上了!”
“罗暹一个月以前就出狱了。暹乍蓬兑现了他五年前就筹划好的阴谋。仅此而已。”蒋梓瀚低声说着,语气平淡却容不得丝毫质疑。
“碧律师向来是讲证据的。”碧海紧盯着负隅顽抗的男人,冷静分析着,“虽然我的眼睛被蒙住,但我的神志是清醒的。我判断那个人右手托着我的头部,左臂按着我的手。于是,我在他的手腕上做了记号……”说着,碧海猛地扯掉蒋梓瀚的腕表,露出隐藏其下的伤痕——一个被血液凝固成深褐色的字母‘J’,形状狰狞,血腥可怖……
被摘掉腕表的那一刻,蒋梓瀚猛地闭上了双眼,一串串被他视为可耻和软弱的泪水从两侧眼角滑落,漫过那些浅浅的细纹,隐没在乌黑的鬓角中……
男人终于放弃抵抗,平静地叙述着五年前的背叛,“暹乍蓬的阴谋,是我一手设计的。我请了一位德国心理医师,成功骗取了暹乍蓬的信任。暹乍蓬对他言听计从。于是,我下了一盘很大的棋,棋局中的每一颗棋子都按照我的意愿行事,最终都得到我希望他们得到的结果。我夺走了暹乍蓬的锡矿和橡胶园,因为我是商人,赚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毁了周栎,因为我恨他在看守所引诱你。我封住了你被绑架期间的记忆,因为我不允许你记起我对你的背叛和欺骗。我也封住了你在大学期间的记忆,因为我不希望你再做刑辩律师,这个职业太危险,你越是成功,越容易成为打击报复的对象。”
“很好,接着说……”碧海听着男人招供恶行,神态淡然。
蒋梓瀚挤掉了积蓄在眼角的泪水,固执地偏过头,又陷入沉默。
“你刚才说的这些我早在五年前就猜到了。直接作恶的凶手往往不是下棋的棋手。根据我的经验:谁受益,谁就是隐藏在幕后的主谋。显然,封住我的记忆,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你。所以,当那个泰国巫师装神弄鬼、刺破我的四肢的时候,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恨你。”碧海平静地叙述着,即使在提到恨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沉默片刻,碧海低低叹了口气,一只手包覆住那个‘J’形的疤痕,另一只手扣住蒋梓瀚硬梆梆的下巴,强迫男人看着他,语气格外严肃,“我刚才说过,我不原谅过去的你,但我愿意给将来的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达到我的要求,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也许真能好上一辈子。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此一拍两散,老死不再相见。”
52书库推荐浏览: 真意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