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咏棋抿着唇,上下唇若有干金重,他颤抖了好一会儿,说不出一个字。东西就在怀里,但给,还是不给?
一边,是对他下春药,却让他动心的咏善。
一边,是被囚冷宫,寻求自保,却又极可能反噬一口,伤害咏善的母亲。
“咏棋,你说话啊。”丽妃把瘦得可见骨节的手轻轻搭在他肩上,见咏棋还是不作声,叹了一声,“罢了,我本来……就没想着你真能成事,这是你娘眙里带来的性子,不能怪你。”
“母亲!”咏棋像心窝被锤子擂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氤氲泪水的眸子看着丽妃,“母亲说,要拿那东西,只是为了让淑妃忌惮,不敢对我们下毒手,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那……这东西,就算交给母亲,母亲也绝不会有拿出来加害咏善的一天,是吗?”
丽妃黯淡的眸子,瞬间亮起来,“咏棋,你拿到了?”
“母亲先答我,是不是只要淑妃以为您拿着这东西,就行了?您不会拿这个加害当今太子?”
“当然。”丽妃不悦起来, “咏棋,你连母亲都不信吗?”
她在病中,却仍保留着曾为帝皇宠妃的尊贵气势,双目居高临下,射向跪在床头的咏棋身上,自有一种凛然不可触犯的尊严。
“儿子……”咏棋垂头默然,脸色变化,显出心中争斗激烈,轻声道:“实在是……实在是这宫里,太可怕了,都是一家人,为什么就……就容不下?”
丽妃不料他忽然说出这样一句,神情一变,也显得有些颓然。可她毕竟久历宫廷,片刻就恢复常态,冷然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涂话?你和谁是一家人?”口气柔和下来,叹道:“咏棋,我和你,才是真正的骨肉。孩子,你可别忘记了。天下再大,母亲眼里,也只有你一个。”
“可咏善他……”
“咏善他是淑妃的儿子!”丽妃断然道:“你以为他现在宠着你,日后就能保你一世无忧?哼,他现在是太子,将来要当皇帝的。皇帝的恩宠,一日几变。当初你父皇如何宠爱我,现在怎么又狠心把我弃之脑后?”
咏棋今非昔比。
听见丽妃诬蔑咏善,心中直冲上一股恼意,竟情不自禁道:“咏善他……他不同的!”
这儿子还是第一次敢这样顶话,丽妃倒抽一口气,上下打量咏棋一番。
半晌,才缓缓道:“唉,你这孩子,真叫母亲担忧。好,就算他和别的皇帝不同,将来终究有一天,你也逃不过毒手。”
“怎么会?”
“怎么不会?”丽妃问:“咏善登基,淑妃就是太后。咏善若是对你真心真意,淑妃能不把你视为眼中钉?她不铲除了你,不会安心。先不说那个,咏棋,恭无悔的信,你到底拿到没有?”
咏棋犹豫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丽妃整个人的精神仿佛被这好消息振奋了,“快拿给母亲。”
咏棋把那封攥得皱巴巴,却又无比重要的信掏出来。
丽妃忙要拿过来,咏棋心一颤,捏着信的手又缩了回来。
“怎么?”丽妃问:“你还疑我?”
咏棋缓缓摇头。
他人在病中,心境还异常惨烈,脸色红白交错,越发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柔弱俊逸。
把信捏在手里,他低头凝视着。
慢慢的,脸上掠过一丝决然,抬起头来,看着丽妃,咬牙道:“母亲,儿子不孝,我……我信不过您!”
变故陡起,丽妃惊愕之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咏棋的手指也在哆嗦,
“你……你说什么?”
“当年擅取皇子们的生辰八字,母亲您插手其中,咏善就被弄入了内惩院,他的嬷嬷死在酷刑之下,若不是父皇明察,恐怕当日咏善就……反正,我不会……不会帮您害他。”
“放肆!咏棋,你昏头了?”丽妃蓦然怒吼。
清怡在外面听见,吓得忙进来劝,“娘娘别气,殿下年轻,说话不小心罢了。”帮丽妃抚背揉心。
丽妃一把推开她,冷笑道:“他哪里是年轻?分明是长得太大了,翅膀硬了。我如今落魄到这地步,也顾不上什么颜面,把话摆明了说。咏棋,你不过是和咏善勾搭上而已,想不到,连皇子也有这样乘龙直上翻身的,我倒不知道自己生了个什么东西。和自家兄弟好上了,连自己母亲的死活也不顾了。好!好!你只管过自己的日子去,但愿他一辈子对你真心实意,保得你平平安安,护你一世不伤。若那样,我纵使死在这里,也能瞑目了。”说罢,俯在床上,痛哭起来。
咏棋觉得心肺都彷佛被撕开了,连跪都跪不直。
想到咏善对自己下药,心像成了灰一样,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时,还要拚死护着他,还不惜和亲母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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