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川微微转了转头,并没有正视他,只说了一声“有事”就出门了。
徐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整个人的状态云里雾里的,也没放在心上,上完厕所回到房间倒头继续睡。这次,睡了没多久就醒了,摸出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看,也才六点。
所以说刚才自己上厕所的时候还不到六点?
徐越一怔,随即跑上二楼。傅庭川不在家的时候从不关房门,说是要让房间透透气。此时徐越看着空空的房间,整齐叠放的被褥,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他不是在做梦?傅庭川这神经病真的一大清早就出去了?!
震惊完后徐越整个人都清醒了,开始担心,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而另一边的傅庭川,此时已经背着沉重的登山包刚刚爬上南山西侧的顶峰,这里有一间古朴而简陋的老屋,里面住着一个守山人,也是傅庭川要找的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汪铎,曾在A大做过十多年的体育器材管理员。
南山是A市的一大景点,风景如画,同时也是座险山,密林深处,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大小事故层出不穷。这个工作异常艰苦,也是非同寻常的重要。
山上通讯设备闭塞,傅庭川来之前打听过,汪铎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出门工作,一般带着午饭,要到傍晚五六点才会回来。所以傅庭川特地起了个早,选了这个时间来见汪铎。
此刻是清晨五点半,汪铎的屋子里亮着微弱的灯光,傅庭川往前走了两步,就在这个时候,和抱着一盆子脏衣服的汪铎碰了个正着。
许是太久没在家门前见过活人,汪铎显然愣住了;而傅庭川也愣了,因为从学校档案馆的照片上来看,汪铎比面前这个人年轻很多,这才过去两年,他怎么老了这么多?
“汪老师。”傅庭川选择一声“老师”来做开场白,想来是最好了,虽然汪铎曾经也不算老师,但传闻A大的学生总爱这么称呼他,也是表达敬重的一种方式。
汪铎的脸色立刻变了,黑黝黝的脸上显出惊诧的神情,比正常人小一号的眼睛敏锐地一眨,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你是A大的?”他的声音很沙哑,和当年见过他的医生护士的描述也很一致。
汪铎搬了一张小板凳到屋子前给傅庭川坐,自己则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席地而坐,两人说话时都没看着对方,而是眺望着远方那一片云蒸雾缭。
傅庭川说明了来意,包括怎么找到他的,汪铎默默地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自己的膝盖,直到他说完,才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啊,还是被找到了。”他转过头,对傅庭川笑了笑,“开始‘三对三’这个游戏的那年,我老婆和孩子在一场意外中走了,那场意外的始作俑者是个黑心大老板,我去法院告他,没告成,没找回公道,还差点丢了工作。那段时间,是我最消沉的时候,我满腔怒火无从发泄,直到有一次我喝酒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群学生在斗殴。然后我就加入了他们。从前在学校,年轻人在体育场里难免发生口角冲突,我都是出面拉架的那个,可那次,是我第一次觉得,有的时候发泄出来,是件好事。要是一个人压抑太久,反而会做些更极端的事。”
傅庭川冷笑着摇头,语气淡漠地说:“那不是你煽动别人进行这种危险游戏的理由。那三年,你见过多少学生因为这种游戏受伤?又亲自送过多少人进医院急诊?还记得吗?”
“一百零二个。”汪铎笑了笑,一阵风吹过,他略显单薄的头发动了动,像几株无力的枯草。汪铎又重复了一遍:“一百零二个。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着。”
“参加游戏的都是那些内心同样苦闷、愤怒,无从发泄、无能为力的年轻人,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渠道罢了。在这个平台下,我们有规则,有管理者,也有监督人,我会为他们做好善后。”
“要是人死了呢?人死了,你给他们收尸吗?”傅庭川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弯下腰看着低头的汪铎,“收起你那种高高在上的保护者姿态吧,你只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失败者,企图用这种方式获得关注和成就感,你享受的是被捧在手心的感觉。你关心的只有你自己!所以你才会定下规矩,每个加入到这种游戏中的人都要签所谓的‘保密协定’,第一条和最后一条,都是不许他们说出你的名字。你在给那些对于你来说还是孩子的年轻人做无意识的洗脑。汪铎,你创立了一个邪|教。”
“我没有!”他猛地抬起头,收起了之前悲哀和怜悯的眼神,盯着傅庭川的目光变得狠厉。
“你知道你创立的这个‘邪|教’有多少信徒了吗?你不知道吧?那我告诉你!你的信徒遍及整个A市,十五所高中和大学!因为你,他们在遇到压力和困难、挫折的时候,想到的不再是努力克服或是向外界寻求帮助,而是和同样处于困境中的人一起诉诸暴力,用一种野蛮而畸形的原始人的方式进行发泄!更可怕的是,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种方式是有问题的,是错误的,即使因此遭受身体和精神的折磨,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谴责,更没有人企图说出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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