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璟总是摇着扇子晃过来:"状元大人怎么还不用功?我和晚樵可等着看笑话呢。"
崔铭旭瞪起眼睛还没开口,徐客秋就先插了话:"状元大人还需用什么功?若连铭旭都认真向学,我们这样的还不得一个跟着一个跳镜湖去?"
一群没心没肺没心肝的狐朋狗友。
小傻子倒是张张嘴什么都没说,隔三差五地提着些小点心小吃食来登门。他不怎么来崔铭旭的书斋,坐坐就小心翼翼地留下碟点心往外跑。崔铭旭抬头往窗户外望,他大侄子正在大柳树下吮着手指等齐嘉呢。
崔铭旭开始觉得有趣,后来觉得奇怪,渐渐地生出几分怀疑,他巴巴地求着他同意他来崔府,是干什么来了?于是,他走时就出声叫住了他:"去哪儿?"
"我......我去外面看看。"小傻子说话总是不利索,真不知道朝堂上他是不是也是这么回话。
"坐这儿。"
"那个......"
"什么?"
"你正读书呢。"
哈......走过去拿起块他盛在碟子里的点心吃,甜的,不腻,满口生香。说来也怪了,他拿来的东西,崔铭旭还真没什么是看不顺眼的:"那就去吧。"
"啊?哦!"小傻子得了将军令一般往外跑。
崔铭旭捻着点心,又说道:"回来。"
"哎?"看他刹住了脚回身,发带飘起来,绕着头顶画一个圈,陀螺似的。
"东西留下。"说的是齐嘉手里的食盒,"小鬼甜的吃多了会闹牙疼。"
"哦......哦!"齐嘉不疑有他,当真就把食盒留了下来,又抬起脸来看崔铭旭。
"没事了,去吧。我要看书。"
"哎,好。"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水蓝色的衫子,看他急匆匆地往外跑,跨门槛时还特意顿了一顿才跳过去,微风撩起了衣摆,同样水蓝色的发带飘过了头顶,没头没脑的、蓝色的兔子。不一会儿,窗户外就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惊住了池塘里的青蛙,吓跑了树梢上的知了。崔铭旭提起齐嘉留下的食盒,放到自己的书桌边,案上放的是那方齐府送来的砚台。看了一会儿书,伸手从里头摸出块齐府的点心。味道不错,心情也很不错。
真如徐客秋所说,若是他崔铭旭也要靠刻苦用功才能考秋试,那这天下千千万万的士子还不得跳湖去。放眼京城,这秋试的魁首除了崔铭旭,还有谁胆敢染指?
遣去看榜的家丁喜洋洋地跑回来通报,他大哥坐在正堂,半天才憋出一句:"不过秋试而已,会试时看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坐在一边的崔铭旭吊着眉梢笑得得意:"我有何能耐,来年三月不就能见分晓了么?"
崔铭堂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崔铭旭心说,我看你还能拿什么借口来束我?
往后的日子天天大席小席不断,崔家三少才名远扬,走在街上都有人冒出来恭维一句:"恭喜三少贺喜三少。"
崔铭旭抱拳说:"同喜同喜。"
从来就不认识的人,也不知道他替他高兴什么。
他是崔家三少崔铭旭,天生的好才华,出则斗酒十千肆意戏谑,入则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今朝小小一个秋试魁首,不过小试牛刀。来日蟾宫折桂,雁塔留名,再自那春风得意楼中抱得天下第一美人归,人生快事不过如此。得意,怎么能不得意?
过了秋试就该准备来年三月的会试了,这才是正经的大考,民间传说跃龙门跃龙门,跃的就是这道"槛",是金龙还是泥鳅,一场大考定终身。崔铭旭却不急,难得能堵得他大哥哑口无言,当然是要趁此良机好好享乐一番。今天找来宁怀璟下棋,明儿又约了玉飘飘听戏,斗狗撒鹰,观鸟养虫,成天跑得连人影都摸不着,着实把崔铭堂气得不清,召来自己还不通人事的儿子反复教训:"以后离他远着点儿,不许跟你三叔学!"
小娃娃从没见过自家爹亲如此严肃的表情,张了嘴就扯开嗓子哭。那时候,罪魁祸首他三叔正领着帮人大摇大摆地往春风得意楼里晃。
起先只是想跟从前一样,叫上怀璟、客秋和晚樵就成了,结果走着走着,遇上的尽是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来攀亲,左一句"崔三少"右一声"状元爷","您是文曲星下凡上仙转世","早知您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今日一见果真气宇轩昂人品出众,样貌堂堂堪比潘安"......放在平时,崔铭旭从来不屑这些吹捧,冷下脸就当没听见,可如今他志得意满,恨不得指天划地高呼一句"天上地下为我独尊",这些话听在耳里大为受用,便一挥手道:"行了,行了,一起去乐一乐吧。"
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前呼后拥地进了春风得意楼,崔铭旭是熟客了,不等龟奴招呼就驾轻就熟地上楼,往玉飘飘的天字二号厢房里走。才上了楼,横空却杀出把美人扇拦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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