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三个字硬生生压在了嗓子眼里再也不敢冒出头来。齐嘉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于是心中焦急更甚。
崔铭旭说:"齐嘉,你等等。"
齐嘉的步子迈得更快,快赶上小跑了。
崔铭旭低声说:"齐嘉,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嘉的侧脸石雕般没有丝毫颤动。
崔铭旭追得满头大汗:"齐嘉,我......我就是、就是那么一问。"
这回连侧脸都看不见了,他脚尖一点地,人就蹿到了前头,只留给崔铭旭一个拒绝的背影。
好容易他在齐府门前站定,崔铭旭赶忙一步跨上前站到了他跟前:"齐嘉,是我不对。我......"追得太急,气都喘不过来。
大门"咿呀"一声打开,齐嘉闪身往里钻,崔铭旭见状,伸手想要去牵他:"齐嘉,我也喜欢你。"
指尖堪堪只触到一片衣角,一双写诗画画的手差点被门夹残。疼都来不及喊一声,鼓足勇气说出口的话都说给门上的门神听了。崔铭旭甩着手懊恼不已,他忘了,他属兔子的,跑起来谁都追不上。
于是这一晚就分外地难熬,天才灰蒙蒙地亮出一丝霞光的时候,崔铭旭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写了封信给江晚樵,托他从西域带些稀奇东西回来,齐嘉还是小孩子心性,会喜欢的。挖空心思想了一肚子话,默默地在心里反复念诵,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语气要软、要柔和,这不合他平日说话的习惯,别扭得张开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暗暗地筹划,要在早朝后把齐嘉拉到个僻静地方,不管他乐不乐意,他必须要和他好好谈一谈。原先在春风得意楼下的那一次是他逃跑了,这回他要补回来。
一颗心忐忑得好似是颠簸的轿子,七上八下。
然而,齐嘉没有来上朝。那个风雨无阻从未缺勤的小傻子破天荒地没有出现在列队中。
"小齐大人病了,得休养两天。"貌不惊人的丞相站在崔铭旭身侧有意无意地说道。
崔铭旭一颗悬得高高的心猛地坠地,"咚"地一声震得身边人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玉阶之上的太监捏细了嗓子高喊:"新科进士崔铭旭听旨。"
崔铭旭茫然地跪下听封,身边陆续跪了许多人,都是和他一样的新科进士,有的留在朝中,有的调任地方,自此便是紫袍蟒带,护守一方,锦鲤一跃成龙。
恍惚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着任棘州刺史......即日赴任。"
霎时不敢相信,这时候居然将他外调出京!
众臣称颂声中,崔铭旭迟缓地跟着一起匍匐在地,一阵头晕目眩。偷偷抬起头来不死心地看一眼,玉阶上的人黄袍耀目,威仪赫赫,十二旒的帝冕遮住了面容。他觉得皇帝一定也在看他,旒珠后射来的视线严肃锐利,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我是故意的。
口中常常轻视的庸君只是御笔一挥,他便毫无违抗之力,老天当真喜爱捉弄他。
今日出得城去,何时才能重回故里?
"很快。"这是崔铭堂说的。
他一贯寡言的大哥意味深长地说:"当年方载道大人高中探花之后,调往闽州不过一年便蒙先帝隆恩召回。可见,为官之道亦在于勤勉。你若是能收敛起那些胡闹的心思,真正脚踏实地地做出番政绩来,陛下不会嘉奖,自有百姓记着你的功德。"
话锋一转,难得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为官一方便是一方之父母,责任重大,非同儿戏,还不绷紧了你的皮,好好跟着各位前辈学着点儿!看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哪知道什么劳作艰辛,饥寒之苦?"
伸出一指来指着崔铭旭的鼻尖,声调更高,好似算准了他一定会惹是生非:"你可给我听仔细了,地方事务细小繁琐,于你是举手之劳,毫无干系,于百姓或许就是今后半生福祉所在,丝毫不得有误!否则,若出了什么差池,你便算以命抵命也不够数!这重担你担得起么?自己好好去想想。"
崔铭堂平时对崔铭旭不是呵斥就是责骂,这回特意把他叫来正堂里,口气虽然仍是强硬,但是关切之意也是溢于言表。
崔铭旭默不作声,点了点头,正经地问道:"朝廷有年末地方官进京面圣的规矩,我能回来么?"
"不定的。"崔铭堂一怔,缓缓摇头道,"这得看陛下的旨意。"
自父亲去世后,一向顽劣的幼弟便以逆他的意为乐,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如此正经的神色,崔铭堂不忍打破他的期待,沉吟道:"当然,看在我们崔家的颜面上,这事说难也不难。你只管先放心地去吧。"
崔铭旭垂头不语,心中也是明镜一般,方载道是方载道,本朝不过只有一个方载道,调任地方十多年仍未回京的却也大有人在。这一想,无端端一阵焦躁。他要是回不了京城,齐嘉那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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