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里一片狼藉,似被狂风暴雨光顾过后,吕布气喘吁吁,面上的狰狞狠戾,才稍稍淡了一些。
末了,他似是彻底平静下来,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
眼底乌沉沉的看不到底,刀刻一般的剑眉微微颤。
他漠然盯着某处,心念电转,末了微掀薄唇,少顷冰冷一笑。
一个歌伎出身的贱妾,不过靠些上不的台面的心机,侥幸哄骗了王允那老眼昏花的蠢物,因而得了青眼,肯收她做个义女,已是顶天了。
然而人心不足,这会儿不知心怀什么鬼胎前来。
就这么个妖里妖气的脏玩意儿,还敢痴心妄想,要染指主公妾室之位,等着往后骑在他们这一干臣子的脑门上作威作福?
吕布嘶嘶地抽着气,狠狠地搓了一把被发中残水淌得湿漉漉的脸,再将满手的水滴,极用力地甩到地上。
狭长凤眼中,透出鹰鸷的阴冷。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
吕布以手为梳,随意耙了几下头发,就冷冷步出了房门。
此时此刻,在他的身上,除那挥之不去的杀意外,已看不出半分滔天怒火的痕迹了。
“换房,更衣,备马。”
他漠然一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同张文远说声,我告假几日,有什么急事,就派人往州牧府寻我。”
第40章 宴无好宴
等踌躇满志的吕布在这一路上打好腹稿,策马抵达州牧府时,却不巧扑了个空。
原来早在一炷香前,燕清就携别驾郭嘉,去王允所的馆舍赴约去了。
吕布如挨了一道晴天霹雳,是真没想到那王老儿动作这么快。
他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向闻讯而来的贾诩做出任何解释,急匆匆地就调转马身,风驰电掣,直朝那地儿赶。
若非吕布骑术高超,赤兔又极具灵性,这般横冲直闯,还不得伤到多少行人。
吕布由兵营赶到州牧府,又自州牧府转至天使所在的宅邸,一通奔波下来,等真正到了地方,他反倒冷静下来了。
高顺绷着脸,领人严密把守着厅门,忽见人高马大的吕布雄赳赳地跨来时,不免一愕:“吕将军,您怎么来了?”
吕布心念一动,扯谎不眨眼道:“张文远方得了密信,道王允或怀不轨图谋,不知真伪。我恰忙完了正事,便自动请缨,前来一探。”
高顺深信不疑:“若真有此事,主公独在宴上,岂不危险?”
言罢,就要带人冲进去,将王允捉拿按下。
“慢着。”吕布眉头紧锁,斥道:“那信若是真的,你这便成了打草惊蛇,或是迫他铤而走险;那信若是假的,你便是以下犯上,冒犯天使,定累主公难作。”
高顺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想到这些道理,只是跟燕清的安危比起来,这些都成次要了。
听吕布这么说,他皱起眉头,问道:“那吕将军的意思是……”
吕布斩钉截铁道:“有我在侧,定保主公无虞,便由我先去一探,你继续在这候着,假使真有可疑之处,我将摔杯,你以此为号即可。”
高顺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
吕布瞥了瞥左右,不好光明正大地从正厅进去,那样未免太过嚣张,索性猫着腰,从那不起眼的侧门溜进去了。
可以他那魁梧身形,再蹑手蹑脚,也不可能躲得过里头人的目光。
席设在前厅正中,地上铺满华美锦绣,四周有屏风数面、乐人数名,画烛明亮,香炉烟淡。
燕清这会儿正跟郭嘉各据一席,优雅地握着酒盏,一边观赏歌舞,一边同那满脸堆笑的王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倒没立即注意到这不速之客的到来。
突然瞥见随侍一旁、负责进酒供食的女侍的面上,无端添了几分异样,歌乐也莫名乱了几拍,燕清不禁奇怪,关心了句:“怎么回事?”
“司空大人……”
乐声戛然而止,下人们倏然一惊,具都跪拜下来。
而没了那些受他恫吓的矮个子的掩护,缩手缩脚地藏在柱后的吕布,自就暴露无遗了。
王允一眼认出那是多日来将他无情丢出兵营、动作还很是粗暴的凶恶将军,不由极不自在地老脸一抽,嘴上却还呵呵笑着:“噢?这位可是吕将军?”
吕布瘫着脸:“王大人慧眼,正是在下。”
燕清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奉先怎么来了?”
吕布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走出,正色道:“有桩急事,需向主公汇报,无意扰了诸君雅兴,事后甘愿受罚。”
燕清是知道吕布近来有多刻苦卖力,终日在兵营里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会闲得无事出来乱逛。
这会儿却赶来宴厅不说,还冒着受惩的危险,也非得直闯进来,那事儿显然紧急到了一定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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