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容泽强忍着泪水:“唱什么?”
“……moon river.”
他感到彻底的放松,疼痛和窒息都渐渐消失,空中仿佛不断地飘下无数洁白的羽毛,房灵枢想,超级少女,这很适合我。
忧伤又甜美的旋律在他心胸中回响着。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Moon river.
第62章 五月槐
如洛阳之牡丹, 金陵之梅, 柳与槐是特别宜于长安风骨的存在,柳是长安的清艳与忧伤, 槐是长安的温柔与端庄。长安无需繁花装饰, 帝都的风韵自为她奠定万花都需来朝的矜贵格调, 不必提供花的娇柔,只提供宽和而典雅的满目绿荫。
这绿荫里会随季节点缀一点素雅的心事, 那是槐的花、柳的絮——它衬托三月春桃的灼艳, 衬托五月牡丹的夭娇,也托七月的石榴、九月的菊。
百花终有凋谢时, 而岁月无终。
如槐花落地听无声, 也如柳絮乍然因风起, 长安百姓渴望安宁的心情,点缀在忙忙碌碌的日子里——繁花之后,归于茂叶,朱华之后, 归于深碧, 英雄的传奇之后, 归于朝朝暮暮的平静。
桂花未绿槐花落,是这样周而复始的平静。
梁旭是踏着落花前来。营救人质之后,他被照例关押。审讯之外,每个人都在等他提出一点要求。
而梁旭没有任何要求。
陈国华终于忍不住问他:“孩子,过几天要开庭了,你就没有什么要求?”
“……我想看看房叔叔。”
思索片刻, 梁旭答道。
“没有其他想见的人?”
梁旭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他低下头去。
“还想见见罗晓宁。”
陈国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远望梁旭离去的背影,向旁边押送的干警道:“叫他好好看看姓罗的孩子,手铐不要上了,也不要催他。”
房正军的手术十分顺利,人也醒了,见了梁旭,万千嘱咐都在心头,又不知从何说起。其中感慨惋惜,不再赘述。
“去看看晓宁吧。”房正军牵着他的手道:“孩子,我知道你想见他,你们是太苦了。”
“——以后要学着对自己好一点。”
罗晓宁就在隔壁的病房里。
梁旭在他门前踟蹰了许久,想要进去,又怕进去,因为只怕自己进去再也舍不得出来。自洪庆山一别后的日日夜夜,他无数次想要回来见他,也无数次想过罗晓宁到底会过得怎么样。
罗晓宁依然沉睡着,如同梁旭初次见他一样。
房正军说他“状况很好,也许过些日子就会醒来”。
梁旭无声地在他身边坐下,凝视他瘦弱无邪的面孔——是的,罗晓宁什么都明白,他也早就知道。
只是不敢说,也没有勇气说出来。
宁愿蒙昧地爱着,怕说破了是永诀无期的难堪,宁愿盲目地牵手,怕分开了是残忍而撕裂的深渊。
朦朦胧胧地,罗晓宁仿佛是问他,哥哥,我们是不是都错了。
梁旭擦去眼下的泪水。
至少相识和相爱从未有错。
无论命运给过他们多少恶意。
早知道相遇带来的是如此艰辛的挣扎,或许当初可以选择不必相遇,但如果可以选择,梁旭不愿令时光倒退,因为这段时光里有他无法割舍的衷情。
它真实而鲜活地带给他人生的希望,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此刻仍是如此。
如同终有凋谢而年年盛发的花朵,必将衰老而仍欲勃发的青春,明知有死而仍要继续的生命。
人生中总有令人永不言悔的美好。
那或许就是我们相识又相爱的原因。
梁旭轻轻握住罗晓宁的手。
这两只手是长久地曾经握在一起,仿佛天生就应当永远十指紧扣,熟悉又甜蜜的感觉,令他想起五月里的那些旧时光。
那时罗晓宁怎么也不肯回家,他的状态在梁旭和家庭中来回拉锯。回家之后总是变坏一些,见到梁旭又好一些。而梁旭每次送他,都恨不得半路把他拐回家去。
梁旭开玩笑地在计程车上问:“不回家了好不好,去哥哥家住。”
罗晓宁立刻想说好,想了一想,还是摇头:“不去。”
“哥哥家不比你家好吗?”
罗晓宁居然懂得支开话题,他支吾了半天,忽然说:“哥哥,我想让你带我出去玩。”
梁旭很是意外:“去哪儿?”
罗晓宁又说不出来。
梁旭向车窗外望一望,正巧走到雁塔西路,就快到他学校了,他向司机唤了一声:“师傅,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罗晓宁懵懵懂懂地跟他下了车,梁旭握着他的手:“这是我的学校,是哥哥不细心,从前也没带你出来玩过。”
罗晓宁不说话,胆怯地,他地想要挣开梁旭的手,可梁旭轻轻钳着他的手腕,于是怎么也挣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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