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施主,心态佛一点。”傅云星扔掉塑料袋,从包里拿出袈裟。他往身上一裹,“不说了,到公司门口了。朝七晚五,亏得这工资不低。”
说罢,傅云星抖抖衣袍,浑身佛性地一脚跨入“公司大门”——大慈寺。
他本生得清爽如莲,眉与眼尾皆细长。途中遇上俩扫地小和尚,傅云星再勾唇一笑,手里转着佛珠,十足的圣僧模样。
金何坤一言难尽地盯着电话,贵佛门的气数......怕是也就这样了。
傅云星一打岔,金何坤的美梦难以为继。结业后不再下潜,确实有些无聊。
宋阮今天回国,陈燕西找人送他。那小孩挺真诚,临走前拉着陈老师一口一个教练,很舍不得。
也难怪,陈燕西最多有些嘴炮、抠门、严苛且拽。但架不住他颜值高技术好,教学认真......以及,令人特有安全感。
金何坤本打算报几天FUNDIVE,陈燕西老实跟他讲:没什么意思,别去。最多打卡诗巴丹,好歹有个世界著名潜点的噱头。实际能看到什么,还得祈祷天气。
近段时间,仙本那阴晴不定。半夜狂风骤雨,清早太阳又出来了。但水温较冷,水下亦昏昏沉沉。坐船艇上一来回,海风能把脸给吹成花卷。稍不注意添加衣物,就得感冒。
金何坤吃过亏,从此外套不离手。这会儿,遥遥可期的太阳没出来。几阵骤风过境,远处浮着乌灰。云层压得很低,紧紧罩在万顷海波之上。
遥远的海岛笼在雾气里,该是要下雨了。
金何坤靠着窗,不知今天陈燕西的工作能否顺利。
他抱着试试的心态,发一条微信:变天了,还潜吗。
不料陈老师秒回:问题不大,估计两潜。
金何坤盯着手机屏幕出神,实际他没想好该回什么。陈燕西的消息又来了:如果今天下雨,你就在旅店休息。顺便把行李收拾好,等我回来。
这是要去马布岛,金何坤兴致上来了:需要我帮你么,只整理衣物,私密物件不动。
半分钟后,陈燕西回:我的衣服都在行李箱,没什么好收拾的。帮我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纸页上有抬头,对应相关文件袋。那东西是唐浓的,比较重要。
我下午三点半到,你可以在出海口等。麻烦了。
金何坤咧嘴一笑,他简直求之不得。
陈燕西发完消息,收起手机。海面风大,浪波一阵接一阵。潜船晃得坐不住,好几次学员搬动气瓶时,差点砸了脚。
昨晚下过雨,海水呈灰蓝色。头顶乌云滚滚,与那时的场景像极了。陈燕西站在船头,海风吹得他衣衫猎猎。
某个学员叫他,好几声,陈燕西才回过神。大概是表情没来得及收拾好,眉间愁绪化不开。眼睛黑白分明,爬了数根红丝,结膜稍微充血。
陈燕西的表情既悲恸又阴翳,嘴角线条冷冽,下压得厉害。活阎王似的。
学员受到惊吓,犹豫着问:“......陈教,要变天......还潜吗。”
陈燕西试着笑一下,发觉这安慰效果聊胜于无。于是他收敛情绪,指挥大家坐上船沿。
“潜,”他言简意赅道,“我会一直看着你们。”
学员挨个翻入水中,陈燕西穿好装备坐下时,却觉呼吸沉重。他咬着二级头,不断吸入气体,呼出。再吸入,再呼出。呼吸声在耳畔萦绕,有如轰轰雷鸣。
陈燕西将目光投在无垠波涛上,在海平线尽头,铅色穹顶与灰黑海水交织。
他迟迟不肯动。
船长皱眉,咬着烟头拍他肩膀:“陈,陈?怎么了,不舒服?”
“......哦,没事。”陈燕西恍然回神,抬手比了个OK的姿势。然后他睁着眼,后仰入海。
海水冰凉,张牙舞爪袭上来时,陈燕西不由自主地打个冷颤。视野模糊,海里的世界万分静谧。天色远去,逐渐只剩头顶薄薄的一片水光。
在潜入大海时,或常有迷惘,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世界。是包裹我们的大海,还是能叫我们踩在脚下的陆地。
陈燕西呼吸发紧,一旦遇上这种天气,他的状态直线下降。总觉那稚嫩的呼喊时远时近,而另一双苍老的手相当湿滑,怎么也抓不住。
雨天下潜不是明智之举,流大、人体在水中散热更快。下潜时间缩短,能见度极低。
女生怕不得不行,他们几乎擦着海渊缓缓游过。海里静极了,动物们躲藏着,悄无声息。前方灰蒙蒙,不知会冒出何物。
身侧海渊,恰似陆上悬崖。陈燕西转头望去,如巨大的断裂带般,直接从灰蓝变为深黑,好比一只巨兽张开獠牙大口。
他心脏跳动极快,砰砰地,在海水中十分清晰。
陈燕西忽有些慌乱,下意识抓住他身旁学员。呼出气泡猛然增多,簌簌地,争相恐后飞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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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恋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