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升回想起昨晚咏川在他这棵树上嚼树叶的画面,低哼一声:“我知道是谁做的了,看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他们快步来到谢楠院外,果不其然看见了正在小木几上饮茶的谢楠和咏川。
“咏川!”谢升高喊一声,大步走到食铁兽面前,捏住了他的胳膊,“你怎么把我院子里树给吃秃了?”
食铁兽并不回话,他用另一只胳膊捂住了头。
谢楠见这架势似乎是要打起来,连忙劝道:“罢了,不就是一棵树么,再种一棵就是了。这里没有咏川喜爱的竹笋,他只能随便扒些野草野树来吃。反正你们马上就要回蜀地,临走前让他吃一棵树又能怎样,咏川的主人刚刚离世,现在他都已经瘦了一圈了。”
谢升看到食铁兽身上的毛杂乱不堪,脏兮兮的,双眼陷在外耷的黑眼圈里,显得郁郁寡欢,委屈得很。眼下谢升听谢楠这么一劝,也不忍心再来讨伐食铁兽了。他甩开食铁兽的胳膊,背过身去:“看在十哥的份上,我便原谅你一回,下不为例。”
鸢室仁上前一步,对咏川说:“还有一事。我们前来找你来商量何时去天府。”
咏川听完,那张委屈巴巴的熊脸立刻变了样。他兴奋道:“你们都有空闲吗?”
“有。”谢升道,“十一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省亲,我闲着无事便会下山。这位花神也同意了。”
咏川一拍大腿:“那便现在出发吧,你们可需要整理行囊?”
谢升与鸢室仁异口同音:“不用。”
“我与你们一同前往。”谢楠跟上他们的脚步。
谢升眼睛亮了起来:“十哥终于要出山了?”
谢楠摇头:“只是想随食铁兽一同去拜访故人遗居,看看林坡冉这些年究竟过得怎样。”
四人使了一个瞬息千里的法术,不过须臾之间,便来到了天府几十里外的一处竹林。
此处不愧是蜀地竹林,竹子长得比别处都更加挺拔繁茂。
在他们左边生长的尽是紫竹,色彩优雅暗淡,右边则种着一片花杆黄竹,看着让人心情愉悦。中间小道将此处一分为二,形成一道别样的竹海景致。
“这里云层繁厚,日光明灭,因此被人们称作蔚云竹径。”咏川在最前方为他们带路,“林坡冉家便在前面了。”
谢升环视四周高低错落的竹子,拉了拉鸢室仁的袖子:“你看这里像不像你的神界?辰酉湖的中线将结界划分为二,一半明亮,一半昏暗,与色彩分明的蔚云竹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嗯。我也觉得像。”鸢室仁朝前后望望,“只是,此处比鸢首神界更富有生气,每根竹子都生机勃勃。”
谢楠道:“我们普通妖怪仅能直接感知到神识界各生灵的七情六欲,但神灵却能感知世间万物的喜怒哀乐。连花神都如此夸赞,看来这里的竹子确实长得好。”
缘路西行,他们忽然听见不远处飘来了淙淙水声。咏川道:“到了。”
在他们前方出现了一条狭窄的溪流,溪流边立着一处瓦顶平房。这里的建筑与天砚山不同,全都砌着暗色的砖瓦。
林宅前种着几棵箭竹,咏川顺着箭竹爬上屋檐,翻墙而入,他从里面将门闩打开,对其余三人说道:“你们请进。”
谢楠率先走入,他在院内来回打量,问:“林坡冉的尸骨埋在何处?”
咏川答:“在孔望山。”
谢楠好奇:“怎么埋在了孔望山?”
“是他让我埋的。”咏川叹了口气,“刚见到海市蜃楼不久他便死了。可能他觉得能看见神明的地方风水好。”
“你们先进屋吧,我去帮他把这封信存进书斋。”
谢升会意。咏川的确和他们说过,林坡冉临死前写了封信让他带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谢楠问,“他平常都看什么书?”
“我没进过他的书斋,不清楚平常他呆在里面做些什么。”咏川走到一间低矮的长檐屋舍前,推开门,“他年纪越大,便越喜欢呆在书斋里,大约是因为老人都喜欢清静。”
谢楠踏入书斋,后面的谢升与鸢室仁也跟了进来。
书斋打理得十分干净,各式书籍由大到小在竹架子上罗列齐整,笔墨香味扑面而来。
“墙上挂着许多画。”害怕毛发碰脏了屋中陈设,咏川主动变成人形,他就近找了一幅,吹落了上面的灰尘。
“这是……癸丑年作的画。”咏川看向画上题的一行小字,“是他六十岁寿辰那年作的《东海遇神卷》。”
“东海遇神卷?”谢升连忙向画卷上望去,蹙眉道,“可这只有一个背影。”
画中男子背影衣袖飘然,遗世独立于东海雪浪上。画卷角落已经泛黄,可见年岁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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