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上中天,迈克尔的火车在下午四点多钟,他好不容易出趟门,得稍微转转。他沿着街道行走,好奇地打量街上的德国人。同慕尼黑一样,斯图加特也在重建,布满了脚手架。这座城市之前肯定被炸了个稀巴烂。迈克尔盯着一处脚手架出神,真可惜,那原本是座漂亮的老房子……
一个金头发男人走了过去,迈克尔转了转眼珠,在内心鄙视地骂了自己一声。金头发,金头发老是吸引他的视线。鄙视归鄙视,他还是偷偷扭过脸,装作不经意地望向那边。然后他惊呆了,那个穿黑色大衣的背影特别眼熟,平展的肩背,细瘦的腰,修长的腿……
“卡尔?”在大脑阻止前,迈克尔的舌头自顾自活动了,“卡尔!”
男人停下了,慢慢地转过身。卡尔?冯?昆尼西,上帝啊,迈克尔喜出望外,“卡尔!你——”
昆尼西盯着他,活像盯着从天而降的一枚炸弹。喜悦退却,迈克尔突然想起来,哦,老天,他这个混蛋压根就不该出现在昆尼西面前——他居然还有脸叫人家的教名!费恩斯家怎么出了这样一个厚脸皮……
“对不起,”迈克尔低声说,“唉,对不起……我不该打扰你,再见。”
收到信的愉快和激动荡然无存。他亲爱的大学生,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厌恶。迈克尔抿了抿嘴,摆了下手。虽说离开车时间还早,不过他可以改签,或者就在车站附近买点儿东西充饥。今天就该去慕尼黑——
“你去哪?”昆尼西开口了,语速很慢。
“我……我回去呀。”迈克尔说,“回镇上去。”他谨慎地打量着对方的脸色,“嗯……我收到你的信了,昨天傍晚收到的。谢谢。”
风吹过街道,扬起一团灰尘。“挺冷的,”迈克尔说,“你吃午饭了吗?”
“没有。”
“那我请你喝杯咖啡吧?……好吗?”
第78章 - 迈克尔必须表现得更“好”一点儿
迈克尔必须表现得更“好”一点儿,因为看昆尼西的神情,估计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餐。他拘谨地搓着手,请昆尼西点菜。这家崭新的意大利馆子应该还算象样,要是晚上过来,大概桌上还会点燃蜡烛——
“你来干什么?”昆尼西翻着菜单,突然发问。
“我……嗯,我到处逛逛。”迈克尔看了眼脚边的纸袋,“斯图加特很有名。”
昆尼西盯着一页菜单,似乎在斟酌菜色。“想吃吗?”迈克尔搓搓手,“随便点,我请你。”
“不用。”
“让我请你吧,让我请你,谢谢。”
这声道谢听起来可真古怪。昆尼西叫过侍者,指着菜单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对着迈克尔,“你喝什么酒?”
“不喝酒,”迈克尔低下头,“我准备戒酒了……你看,我都胖了。”
当然,大学生对他不屑一顾。迈克尔后悔今天出门没有换上最得体的那身衣服,虽说也比不上昆尼西挺括的黑色长大衣,但至少那算件大衣,而不是这种粗毛线毛衣,套着宽大的夹克——夹克的拉链头掉了,显得格外寒酸。迈克尔看了看手指甲,还好,勉强算得上整齐。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发誓用了最温和的语气——本来就该这样,他理应像埃尔维斯?普雷斯利歌中所唱,温柔地、甜蜜地对待他的大学生。然而他没有。1945年那个罪恶的夜晚注定了他们的关系:充斥着暴力、色情、憎恶和痛苦。他怎么能这样对昆尼西呢?迈克尔蜷缩手指,又伸开,可恶的战争……要是没有战争,要是在和平时期,他偶遇昆尼西,他一定会请他喝杯酒——这才是正确的开始。“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难道是患难么?是困苦么?是逼迫么?是饥饿么?是赤身露体么?是危险么?是刀剑么?……”迈克尔默默地想起这段话,爱,神的爱,人的爱……
“你在想什么?”昆尼西面前摆着一杯水,他脱掉了大衣,露出灰色毛衣和白色衬衫的领子。迈克尔仔细端详,大学生还是那副样子,金色的头发,彷佛被太阳亲吻过,蓝眼睛犹如深海,皮肤白皙,干干净净。
“我在想,《圣经》里有段话……”迈克尔微笑,“耶和华是我的牧者——”
昆尼西讥讽地笑了一下,那两片漂亮的嘴唇扭曲出一个冷笑的形状,“又来了,”他用双手抱住玻璃杯,“又来了,《圣经》。你的神究竟对你许诺了什么?怎么,你是不是接下来就要前往罗马,去梵蒂冈皈依,做名真正的教士了?”
“我做不成教士,我有罪——”
“哦,难道教廷就清白得像是用大理石堆砌的么……听说天主教会的教士最喜欢猥亵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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