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迈克尔摸了摸胸口,“您说的没错,我碰到了麻烦。”
“是那位‘慕尼黑大学生’造成的吗?”
“算是吧——”
工厂里的德国佬都把“慕尼黑大学生”当笑话讲。读大学的女孩本来就不多,迈克尔渐渐了解到,慕尼黑大学挺厉害,起码比他的母校强得多。这样大学毕业的好女孩,完全没必要嫁个美国小地方来的男人——尤其眼下德国人的生活开始回到战争前的水平,据说比英国人过得还舒服呢!
弗兰茨先生含混地提过几次,“该看看她的毕业证。”迈克尔对昆尼西的毕业证没兴趣,要是有毕业照片,他倒是想看一看。“您跟她吵架了?”弗兰茨先生问道,“看您愁眉不展。”
“唉,”迈克尔叹口气,“我不明白……原因。”
“漂亮姑娘都这样。”弗兰茨先生说,“花儿越美,刺越扎手。”
虽然弗兰茨先生认为迈克尔上当受骗,不过他觉得那位“大的”绝对是位美人。夏莉来的那次,迈克尔为了澄清,不得不撒了一半谎:这位湖畔仙女是妹妹,他的慕尼黑大学生是家里年纪大的那位。那以后昆尼西就多了这么一个代号,谢天谢地他绝对不会知道,不然迈克尔想象不到会出现什么结果,反正,他必然无法承受就是了。
“我提了句我的朋友,”迈克尔抓抓头发,“就一句,我发誓。”
“您干嘛要提您朋友呢?”
“只是闲聊……”
“漂亮姑娘更需要多关心,您不如主动道歉,请她吃饭,送花,看电影……”
要是吃饭、送花、看电影能让昆尼西回二楼来,迈克尔愿意掏光钱包。他苦思冥想,最后终于琢磨出一个点子。他立刻付诸实践,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份圣诞礼物提前曝光了。
临近圣诞,工作的气氛轻松许多。迈克尔请了假——这段时间他老请假,早就不指望能拿到奖金。中午,他草草吃了午餐,就去接钢琴维修师。那是个头发全白的老头,从他的眼神来看,迈克尔深深怀疑他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
“您以后得提前两个礼拜预约。”老头说。
“是的,是的,我明白了,对不起。”迈克尔打开房门,掀开蒙在三角钢琴上的厚布,“这钢琴没声音。”
“这是台好钢琴。”维修师检查一番,“没大毛病。”
“那就请您……让它能发出点动静。”
维修师翻着眼睛,白了迈克尔一眼。他沉默地摆弄钢琴,也不知怎么搞的,钢琴的琴键按下去,就能发出叮叮咚咚的乐声。迈克尔爽快地付了钱,并且加了慷慨的小费。然后他问了个挺愚蠢的问题,“您会弹‘小星星亮闪闪’吗?”
“那是什么?”
“就是,”迈克尔努力地比划,“噔噔——噔噔——噔噔——噔,差不多就这样,小孩儿喜欢唱。我没学过用德语怎么唱……”
老头用一根手指按上某一个琴键,发出“当”的一声响。然后他又按了一下,迈克尔兴奋地叫道,“就是这个!”
“把手放在这,按下去,然后按这里……”
这还是迈克尔人生中头一次触碰钢琴。他坐上琴凳,用一根手指演奏——假如这可以称之为“演奏”的话——“一闪一闪……亮晶晶……然后?满天都是……不对,满天都是……”
弹琴太有意思了!迈克尔家的镇上教堂有一架老掉牙的风琴,迈克尔奶奶说,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那架风琴就这么老了。以前有位牧师会弹钢琴,他在城里教区找到职位离开后,风琴就无人问津,琴盖上落满了灰。
“一闪一闪……亮晶晶……”
“你在干什么?”
“满天……都是……啊!”
迈克尔惊悚地转过脑袋,明明壁炉的火熊熊燃烧,他却觉得脖子后的汗毛竖了起来。昆尼西穿着黑呢长大衣,手里拿着帽子,“你弹错了。”
“今天不加班?”
“圣诞节快到了。”
昆尼西走到钢琴前,迈克尔急忙让开琴凳。他站起来的动作太过仓促,一下撞到了膝盖,疼得直抽气。“坐下,”昆尼西按住他,“你想弹琴吗?我教你。手腕,像这样,手指——”
“我不想弹琴。”迈克尔捂着膝盖,昆尼西抬起手腕的姿势优雅极了,他现在就想给手腕突出的那块小骨头来个热烈的吻,“我想看你弹琴……”
“那你想听什么?”昆尼西看了眼迈克尔,“先声明,你那些美国歌我不会弹,没谱子,我也不会唱。”
“弹你喜欢的吧。”迈克尔热烈地说,“弹你最喜欢的。”
昆尼西弹了一首曲子,迈克尔好像听过,但他不确定,他就认识一位德国音乐家,那个聋了耳朵还能弹琴的贝多芬,简直不可思议。这首曲子旋律舒缓,迈克尔觉得应该不是贝多芬的作品。“真棒!”他拍着手,“你弹得太厉害了!啊,我觉得像在听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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