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袁野又是一叹气:“我奶奶脾气硬,说是责己身以换福报,不肯求医问药的,就这些呀,我还得求着她身边的照顾嬷嬷偷偷加在她的吃食里呢。不过你的药全贺州找不出更好的了,真不知你使了什么仙术?”
许杭被他的夸奖逗得轻轻一笑:“没什么,我在后头有一小座山地,派了人在那儿种草药,自己看着出来的东西,自然比别人家的好。”
他亲自送袁野出门,看他临上车时又说:“顾小姐的请帖我已经收到了,五日后便是你的订婚日,我本不该推辞,只是……”很微妙地笑一笑:“不知道你父亲愿不愿意看见我?”
这话直说出来有点尴尬,但却是事实。
剿匪前后的事情,袁野都已经知道了,老实说该不好意思的是袁野,自己父亲做了如此过分的事,实在是连抱歉都没脸说。
脸色沉了一下,袁野很诚恳地说:“许杭,你是我的朋友,我和芳菲都希望你能前来见证。父亲…父亲的无礼,我替他道歉,但我希望那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
许杭看着他那张微微紧张到有一丝绷紧的脸,先是垂眸,随后再抬起,嘴角微微有点白,显得说话有些无力,但是语气很温和地道:“…那是自然。”
车子轰鸣一下,往远处开了。
尘埃未散尽处,许杭站在原地,目光放空,那种光芒立即就暗淡下来,显得十分寂寥。
他的嘴里微微念着几句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惋惜之词。
“只怕是…情谊也只到这里了。”
金燕堂里,难得许杭回来之前,段烨霖已经回去了。
他踏进房间的时候,段烨霖正在灯下看着一封电报,带着一点喜色。段烨霖抬头一见许杭就伸手招他过来:“少棠,过来看。”
许杭一把被他拽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战舟发来的电报,果然,袁森那个家伙上钩了,他派人将那笔银子给劫了!他还想让人假装山贼抢钱,只怕他死都想不到,这笔钱那么好抢就是要让他跳进坑里去。现在战舟已经四处收集他贪污的证据,这小子,就像突然开了窍一样,下手真够狠,就冲现在手里有的证据,就足够袁森倒台的了!”
将那封电报拿来看了两眼,满满写得都是实事。
然而许多看似段战舟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地方,只写了‘经查’两字,可之前就听别的人传话来说,为了查袁森在吞港口贸易的赃款证据时,他就吃了枪子,差些就死了,可以想象得是多么艰难的过程。
从而便知丛林之死给他的打击有多大,为了扳倒袁森,他也算是豁出性命了。
“你就这么由着他乱来么?”许杭将电报放置一边。
段烨霖笑道:“我派了人去保护他,不会让他真的出事的。”
“那你预备何时收网?”
“算上这些递交证据、审查再到上面派人下来,也就三四天功夫,既然要杀,自然得杀个措手不及。”段烨霖站起来,拿剪子挑了挑灯芯,冷笑了一下,“五月初五,阳气正重,是杀邪避鬼的好日子。”
看着忽明忽暗的灯芯,许杭的眸子闪了闪:“那天… 是袁顾两家的大喜之日。”
段烨霖转过身来,很认真说:“我正想说这个,那天,你还是别去了。上次你去军统府就出事了,这次就推了吧。他不曾请我去,我没法一直在你身边,总是让人不安心。”
许杭微微一挑眉:“我若不去,岂不是显得有鬼?”他单指轻敲着桌面,“放心吧,在自家儿子的订婚宴上,他不会乱来的。”
“那你就一直呆在人多的地方,反正也呆不了多久。”
这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咚咚两下敲门声,蝉衣脆生的声音喊道:“当家的,您让我收拾的东西啊,我可收拾出来了。”
许杭忙应:“进来吧。”
段烨霖一侧脸就看见蝉衣抱着个大箱子进来,那箱子似乎重了些,她抬进来略出了点薄汗,在桌子上放下,拿袖子擦了擦,回道:“难为当家的你还想得起这些玩意儿,都不知搁在那犄角旮旯多少年了,我可收拾了好久呢,趁着今天太阳好都晒晒干净,不过这收拾起来才发现真是不错呢,您呀早该拿出来了!”
不知这是什么宝贝,被说得这么神秘,段烨霖好奇地探出头,见着许杭正在把箱盖子打开,里头最先露出来一件很精致的点翠嵌珠石金龙凤冠,看着金蓝交错,款式繁复,似是精品。
这凤冠底下,还有一些红色锦缎金鱼纹鞋、月白色吉庆有余女帔、假发髻等等,多是唱戏用的行头。
这些东西被翻出来,不知是何用意,段烨霖问道:“你总不是打算再开戏班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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