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脚下的地变得泥泞,踩下去,半边的鞋陷在了里面,每一步都很沉。
冬天的衣服加上装备,沉甸甸的扣在压在背上。焉许知咬着牙,跟着前面的人,突然背上的重量消失,任凯拎起包甩到自己肩膀上,一声不吭往前走。
“谢谢。”
焉许知提高声音,任凯回头朝他笑,“都说了,别和我那么客气。”
他们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终于找到了他塌方之地。山石滚落,从堆砌着的顶上流下来深褐色的泥浆水。救援队停了下来,大家纷纷拿出了工具。
在凿开压在一起的山石时,不停有泥水抖落下来,没多久,几块巨石松动,径直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轰”的一声巨响,焉许知猛地看去。因为身体不适而混沌的思绪在那个瞬间仿佛被无数根针扎一般瞬间清醒,心被放在了沸水里,在感觉到那个奄奄一息的气息时,除了痛没有别的感觉了。
碎石挪开了,他听到救援队的人大喊:“下面还有人。”
焉许知跑了过去,在医疗队还未反应过来时,比所有人都要快。
他跪在那堆烂泥那堆碎石那堆棱角分明的痛苦上,用手抓开一把泥,扭头大喊道:“快过来,还有呼吸,还能救。”
任凯呆滞了两秒,骤然反应过来,被埋在里面的是……梁立野。
任凯上前和另外一个医生把梁立野抬了出来,放在稍显平坦的地上。焉许知跌坐在旁,挣扎着起来,崩溃外放的情绪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是焉许知,是对自己狠决冷酷到底的焉许知,也是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的焉许知。
身上的重物消失了,梁立野被挤压的身体松弛下来,他大喘一口气,意识昏沉,疼痛钻入四肢。耳鸣一直都在,轰隆隆……轰隆隆,身体仿佛在一截正在驶入隧道的火车上。他听到了人声,焦急的快要哭了的声音。
是谁在喊他的名字?
在沉重的眼皮合上之前,迷迷蒙蒙的一束光里,他似乎看到了焉许知。
救援队分了一部分人把梁立野送回营地,而后剩下的一部分继续往前。
向前搜寻了大概一小时,他们在一片废墟前,看到了廖莉他们的车。
廖莉等人惊喜万分,医疗队赶来,廖莉指着后座上躺着的灾民,医生快跑过来。一个同事则在旁边喊道:“我们还有一个同事,他昨晚去找出路了,现在还没回来。”
救援队的人听到了后,立刻道:“我们刚才在塌方地找到了你们的同事,现在他正被送回营地。”
“梁老师受伤了!”廖莉把那孩子抱给了救援队,转而听到这话,大惊失色。
梁立野刚毕业那几年专门就是到处飞,他不喜欢呆在筒子楼里,更喜欢往前线上跑。
早些年的时候,经验不足,没少受伤过,最惨的一次是弘和那边发大水,他去报道,人在风雨里,直接被刮进了河中,冲散失踪了。
那事情发生的时候,焉许知正在手术室里,出来后听到了这消息,本就操作了十几个小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心跳一快,人就晕了过去。
那次,也是因为梁立野够幸运,到了河里,抱到了一块浮板,在上头飘了两小时,而后跳到了一处快要被水淹没的房屋顶。他在那上面呆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救援队划着船找到了他。
他一直都是福大命大,也对自己受到的危险不以为然,但当知道焉许知因为他的事而在医院晕倒后,他才觉得自己这条命不能这么随便了。
他答应过焉许知,要好好照顾自己的。
梁立野的意识在疼痛中变得模糊,可他食言了。
焉许知在确认了梁立野没有生命危险后,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立刻道:“这里的医疗条件跟不上需求,他的左腿骨折了,现在必须要马上送出去治疗。”
任凯看了一眼尚且在昏迷当中的梁立野,他上前拉开焉许知,说道:“我送他出去,许知,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焉许知没说话,任凯压低声音,“如果他醒了发现你在这里,就会知道你在骗他。”
焉许知睫毛颤抖得厉害,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苍白的脸上只剩下执拗,他说:“我……我想看他醒来。”
梁立野被转移到了临县的医院,那里已经人满为患,医生护士根本不够用。他们的车到了后,任凯直接大喊道:“我是医生,让我过去,我这里有一个病人。”
一切都是混乱的,焉许知跟着任凯他们上去,电梯里已经挤不进人,大家一起抬着担架上楼。跑到楼道口时,焉许知的脚步一颤,一股酸痛从腹部传来,他倒吸一口气,用手按着腹腔那边。
任凯他们先上去了,没有注意到焉许知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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