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瞿庭没有否认这个说法,把小桌上的汤碗朝他面前推了推:“喝光。”
辛荷拿勺子搅了搅,握着他的手腕跟他商量:“吃一块排骨,汤喝光,好不好?”
霍瞿庭的表情像是不耐,但没把手抽走,答应道:“可以。”
汤里有老参,他喝了几口,过了几小时,身体就很明显得燥热,辛荷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嘴唇好像多了点血色。
“你今晚留下?”辛荷坐在床上问他,“明天不用上班?”
霍瞿庭在柜子前弯腰拿东西去洗澡,边说:“没事。”
辛荷没懂这个“没事”的意思是留下不妨碍上班,还是没有事所以不用上班。
但霍瞿庭说话一向这样,他也没再问第二遍,“哦”了一声。
第二天早上起床,医生查过房以后,霍瞿庭带他出门。
辛荷问了两遍,才说去庙里逛逛。
单英在副驾上说:“是之前算好的日子,今天拜佛很灵的。”
辛荷左右打量了遍自己坐的车,和霍瞿庭本人,都不像是搞封建迷信的样子,嘴里发出干巴巴的“哈哈”和“哦”。
他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很正式的流程。
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听了诵经,主持才给他脖子上戴了块金镶玉的挂坠,说了挺长的一段话,不过呆若木鸡如辛荷,只听懂最后的那句“阿弥陀佛”。
辛荷低头拨拉脖子上的坠子,又转头看了看立在他身边,从头到尾木着张脸的霍瞿庭,对他说了句:“谢谢。”
霍瞿庭比他高不少,既不低头,也不转脸,垂眼看他,不太耐烦的样子。
他们留下吃了中午饭,吃完以后,霍瞿庭被寺庙的几个“领导”围着谈话,他自己无聊,就往别的地方逛了逛。
在一片竹林后面,碰到个正在扫院的跟他年龄差不多的小和尚,他很长时间没和外人说过话,感觉没过多久,霍瞿庭就找过来了。
这一程可能来回也就两个小时不到,把他送回医院,霍瞿庭走了,单英没跟着,时间还早,自己又没事,就留在辛荷病房,陪他一会。
“他平时也这样吗?”辛荷很八卦地问,“拜佛什么的。”
“没有啊。”单英在帮他的加湿器加水,一边说,“前阵子有个酒会,亨垣的老板娘闲聊,说她小孙子小病不断去拜佛最后平安了的事,你也知道,人多的时候,这种话题最好聊。”
“那天老板问了句拜的哪间佛,我当时只当是场面话……他给的香火钱,可能够再造间那座庙。”
辛荷晃了晃腿,说:“哇。”
“那你知不知道,检察院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单英闻言顿了顿,道:“比较复杂,所以我也不好说,只能讲正在办,暂时还没有提起公诉的消息,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我还想问,我什么时候会回去?”辛荷慢吞吞地说,“就是,回看守所。”
单英说:“不确定。”
辛荷就抿了抿嘴,低头拿食指抠刚换的床单。
单英不知道霍瞿庭失忆和辛荷捐肾这些属于秘密的细节,但也不忍心告诉辛荷霍瞿庭已经知道了车祸不是他和辛蓼商量的真相,所以会努力让他不再去坐牢的事情。
但又感觉辛荷没那么笨,霍瞿庭也一直都不是要瞒得很严实的态度,只是不明说,尤其最近对待辛荷比以前好了那么多,所以他觉得辛荷也不是一点都没感觉。
他能想到这几年辛荷大概受过哪些折磨,当初辛荷离开香港,是他哥单华送的,做手术的时候,又刚好单华路过广州,留了一晚,第二天等他醒了以后才走。
当时所有人都把他当成霍瞿庭的敌人,那已经是积年的情谊之下最大的施舍了。
所以现在的真相大白在单英看来有些莫名的滑稽,尤其跟辛荷已经遭遇过的不好的事对比,会让人有“不值”的想法。
如果他真的做了坏事也好,还可以称为报应,但分明没做过,却又被简单轻易地冤枉。
所以他才“不忍心”对辛荷把事情讲明白,好像在说:你是清白的,你的苦难白遭啦。
有时单英会疑惑,从前霍瞿庭不是很喜欢辛荷吗?为什么会因为一点明明可证的错误的指责就把他赶出霍家?
单英不太相信,霍家如此势大,现在可以查到的事,前几年就查不到。那时候只会更容易查。
因为时间总在掩盖,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东西,像车祸的真相和辛荷的生命一样,时间都将它们慢慢抹去。
离开霍家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与放任致死没有差别,他的病需要钱,但又不只是钱,就像离开香港的那两年,余存和单华没让他缺过钱,可现在就是成了这种很虚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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