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
于斐收拾干净那点儿不合时宜的小心思,细砂的澡巾在那片白皙的后背上反复摩擦,不出几下就潮湿地红透了,被水浸热的皮肤几乎是灼烧地滚烫,于斐垂着眼帘,眼睛中酝酿着深暗的、凝滞的情感。
“其实我一直都明白,对待苏乔这件事,只有保持沉默,等待事情水落石出,才能够保全自己。”乐时随着那痛麻而爽快的力道,微微松垮了腰部,“但我没办法袖手旁观。在A组练习生选拔时发生的那些事情,我也会说出来的。”
“如果我是你的经纪人,我一定狠狠骂你一顿。”于斐拍了水,顺着背脊那根生硬梁骨,缓慢抚摸下去,“就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想你亲自去披露这些事情。但你是你,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
“我原本以为我直到最后,还是孤军奋战。”于斐忽然说,他动作一顿,“我以为你不会再原谅我了。”
乐时伸直了腿,在水影晃动的池子里变换了姿势。他靠在池壁上,眼尾被蒸气熏得现出嫣红颜色。他说:“我也没有原谅你之前的不告而别,也没有忘记我们当时的互相争吵与伤害。这些事情总是在的,只是没有过去这样令我抗拒和排斥罢了。”
“我很抱歉。”于斐低下了头,他的头发湿漉漉贴在两腮,向下连续不断地滴着水,他的长睫毛上也凝聚着水珠,随着眼皮的颤抖而纷纷坠下,在这些日子里,他道过的歉,几乎是这二十余年人生的总和。
如今他们要将楚湘东的所有恶行都盘托而出,这一行为无异于与HP彻底宣战,一如江河所说,他们或许挑战的不是一个练习生的德行,更是一家公司的权力,甚至于是整个比赛的格局。
这个圈子本没有什么清白公平,暗箱操作,计票造假,结果总与权财密不可分。试图反抗的人或许永远也没有翻身的机会,阚君桓停止活动,于斐毅然退组,再到今天苏乔的忍无可忍,在他们意图说出真相的时候,外界的攻击就已经先声夺人。
乐时伸出一只湿淋淋的手,颇有些孩子气地留下小拇指,在于斐的面前晃了晃,他向于斐约定道:“这一次,无论是喜是忧,是赢是输。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于斐笑逐颜开,小指勾在一起,拇指抵着拇指,默契地按了又按。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阚君桓将手机的听筒朝外拉远一些,好让里面源源不断的哀声怨语更加无力,他看向落地窗外的都市夜景,唇边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弧。
“为什么点赞苏乔的微博?是什么意思?”
“您也很清楚。”阚君桓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经纪人在那一头几乎要哭出声来,“HP做了什么,您也很清楚。”他打开电视遥控器,《创偶》的回放记录在屏幕上多达三四十条,除却唐之阳的舞台,他看得最多的,是初等级评价与C位选拔。
“既然他没有这个实力,为什么要让他唱一首连他都频频失误,连他都感到陌生的所谓‘自作曲’,既然他没有这个才力,为什么要让他编出如此出色新颖的动态舞台?”他的语速平缓,脱口而出的明明是反问句,却像是在和焦头烂额的经纪人平心静气地说故事。
“明明知道会毁了他,为什么不能让他在节目里,老老实实、平平安安地努力,靠自己得到应有的名次?”
经纪人怒极反笑,那头啪地甩脱什么东西,是清脆的四分五裂声,“君桓,你出道多少年了,我就做了你多少年的经纪人,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天真?无论是六光年的出道战,还是现在创偶的抄袭风波,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天真?”
“是公司选择了你们,是公司为你们好,爱惜你们,希望你们能够留下,创作出更好的作品,为你们投注了资源,按时给你们发工资。不就是希望你们可以在舞台上大放异彩吗?你知道于斐的出走让公司蒙受多少损失吗?你知道你力挺于斐的行为又给高层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吗?”
阚君桓沉默着,可那头的人却越说越激动,话音甚至带上了哭腔,他几乎是声嘶力竭:“我真的受够了,我每天、每天,都顶着多大的压力上班啊,我完不成一件事情,面对的永远只有辞退。我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我没有女朋友,我没有家庭,我要靠这份工作赡养父母。我真的……为什么什么事都不顺……”
“君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的看不明白你了。你就像刚出道的时候那样,好好地跟我商量,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这不好吗?”
阚君桓看着那些烂熟于心的节目画面,搁下了手中的遥控器,清脆的啪嗒一声。他以指反复揉按着眉骨。在短暂和辉煌的舞台生涯里,无数人来了又去,曾经促膝夜谈、亲密无间的经纪人,如今已经渐行渐远、形同陌路,他们之间只剩下痛苦的怨愤。
52书库推荐浏览: 撑船的云鹅
长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