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中年的夫妇互相搀扶着归来,对金瑜小声说:“救回来了,救回来了。唉……是说晚半小时人就不会好了,现在的情况还要观察。”又到唐之阳身边,握着他的手谢谢他。
白桃揉了揉眼角,忍住了哭的意思。
过了一阵,金瑜来到他们的身边,她的妆没卸,粉底已经掉得差不多,口红的艳色早在来时就被抹得干净,显示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斑驳。
金瑜的语气利落干脆:“下午还有重要的拍摄吧?你们都在这里待得很晚了,先回去吧,我已经打电话给司机了,就在楼下。”她看了看乐时和于斐的脸色,又轻轻地说了一句俏皮话:“一个个苦着一张脸,粉丝可不愿意看到你们这个样子。”她顿了一下,微微地笑着,“工作毕竟是工作,关系着未来和前途,就算心里此刻在哭泣,也要在镜头前笑着走下去。”
“好了,笑一笑。有什么事情,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金瑜拍拍于斐的肩膀,于斐仰脸看着她,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勉强的笑容,金瑜以手背拍拍于斐的面颊,鼓励地说:“舞台都很棒。祝你们好运。”
乐时在离开医院的车上,看到了白桃给他发过来的消息,白桃说:我现在觉得你们能好好地活着,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够了。这一轮淘汰,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好好的。回去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一觉,平常已经很累了,再稍微支撑一会就好了。我一直都在的。
乐时回了一个好字。
唐之阳没跟他们一起回,仍旧留在那个充满消毒液的冰冷气息的等待室里,不到最后一刻,也许他不会离开。
宿舍里没有人,万幸和任风风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昨夜他们好像还在兴奋快乐地开怀畅谈,如今却是心中疲倦,难免有大喜大悲、物是人非的不真实感。
于斐的宿舍里也没人,他们似乎错过了练习生的某次集体活动,在宿舍草草洗过一次澡,又一个人坐在床沿待了一阵,于斐觉得喘不上气来。
他渐渐觉出了现实的残酷,同时感到深深的自责与焦虑,纷繁沉重的负情绪,在这个早晨变本加厉地压在他的胸口。
于斐试图以深呼吸镇定情绪,但发现心中的鼓仍旧响个不停,顺着心腔紧锣密鼓地向上顶,几乎刺激出一阵难以阻遏的呕意。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敲响了乐时宿舍的门。
乐时也没休息,穿着短袖短裤,刚从浴室出来,头发尖在淅淅地滴水。
看到于斐的时候,他的眼底晃着些不安的惊惶,于斐一下也就知道了,对方和他一样,正因为这许多事情不安,于斐没说话,回头关了门,撩起乐时脖颈上的毛巾,沉默地替他擦着头发。
过了一阵,乐时抬手抓住了于斐的手腕,轻声说:“你的手在发抖。”
于斐下意识要接续那个擦拭的动作,乐时的手劲却稳稳地卡着,于斐的眼睛空洞洞地望了他一眼。
乐时不说话,松开手,湿冷的掌心在于斐的脸颊上摸摸,于斐眨眨眼,沉重地叹息一声,低头凑近,以嘴唇碰了碰乐时的眉心,哑声:“因为我在害怕。前辈做出这样的选择,我觉得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发现,也没能阻止。明明那段时间,我和他常常在一起讨论音乐和未来的事情,我却从来没有发觉那些端倪。”
乐时静了一会儿,贴近他的身体,手臂穿过于斐的腰背,他把下颔抵在于斐的肩头,给予他毫不保留的拥抱。
于斐接受了,他闭上眼,冷凉的鼻尖贴在乐时颈侧,发出沉声的感叹:“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作为偶像,这是让人寂寞又难过的一条路啊。”
曾经认为那是自己所喜欢的事情,就算艰难,其中辛苦也是甘之如饴,可现实的苦痛似乎总远超于所谓的热爱,所有事都在消磨曾经热烈的感情,当发现初心已经完全被湮灭,而自身早已身处泥潭,无法脱离。最终的结果或许就是灵魂与肉体的毁灭。
两个人小声谈了些话,最后又缩在一张床上,轻轻地拥抱。
于斐说很多话,好像在排解不安。他说阚君桓其实很坚强,外力其实打不倒他,可当那位坚不可摧的前辈,说自己再也唱不出歌的时候,于斐就明白了,那个人其实一直在自责,但那时并没有人发现他从心开始的病已经很严重。
夺走一个主唱生命的只能是音乐本身。
“我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样。”于斐说,他感到后背的蝴蝶骨被扣紧了,于斐摸摸乐时的后脑勺,手指陷在柔软的头发里,慢慢捋动,“好好休息吧,等醒了,一切都会变好的。”像安慰对方,又像是安慰自己。
乐时把头拱进他的怀里,于斐拿出手机,定了一个闹钟。似乎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的手从乐时的后脑摸到了他的后腰,说:“你好像比以前黏我。别人说你是小猫,你还真就像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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