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邪教得罪了朝廷,官府震怒,派出地方军队,又联合了江湖几大仙门世家,一举将之讨伐。”
司徒凛起了身,抬手任那只鸽子扑棱着翅膀上天,伸开的五指久久未合。
“等了三年。这一天,也该来了……”
他忽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继而一撩衣摆走下亭中石阶,道:“我去找云二公子。”
“三年?什么三年?”
此语入耳,云濯有些着了急,又想起昔日闲幽斋前司徒凛神神秘秘的“收网”言辞,顿时只觉此人一前一后这两句话怕是同自己当年闯的那档子祸脱不开干系,忙疑道:“你又找我二哥作甚?难不成他也和南诏有关?”
“算不上有关。”
司徒凛并未回头:“但有些事,他应该知道的。”
“那,那我和你同去?”
不知对方所言之事是何,云濯狐疑起身。
“不必。”
司徒凛一把将云濯拦下,正色道:“你去君风堂等着,当年有些真相,是时候说个明白了。”
……君风堂?
可那拜祭死人的地儿能和真相有什么关系?
——除非,他是想在爹的灵位前……
云濯听得莫名其妙,心下一滞刚欲再问,却见眼前紫衣的背影已不由分说地朝幽篁院走了远,压根没给自己留下出言的机会。
“唉,凛兄?凛兄!走这么急干嘛啊?又不是去投胎!”
好好的饮酒之约,乍然被个乱子打了岔,云濯回过头来看着满桌子的狼藉,只能一声抱怨。
合着自己今次这番折腾,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试探,算是试探出来了,可惜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然后末了末了,那人竟又整了一出匆忙而别。
得,最后,这一桌子东西也好,这空荡荡的心里也罢,还是得自己一个人来收拾啊!
他无奈地扶起了歪倒的空酒壶,将两只酒杯收入怀里,只得绕过一丛丛矮树,心有戚戚地依着司徒凛所言,往君风堂走去。
论方位,这祠堂建在他家最后头靠东的地方,若从亭子规规矩矩走,得颇绕些弯路。
可此时,因方才那事心情略低沉,变数又陡生,云濯懒得再循规蹈矩老老实实走大路,干脆找了条小径,一边踏着泥泞,一边拨拉着绿树幽草,从旁穿过去。
小径虽走得艰辛,可到底省时省事。不消片刻工夫,他便远远瞅到了那不宽不窄的压抑房子,正欲踏归大路坦坦荡荡进去,却忽见眼前闪过一道青色影子。
身量瘦削,黑发及肩,银铃轻响……
……白晓?
意识到那人是谁,云濯眼神一滞。但见少年停在君风堂门口鬼鬼祟祟左右一望,眼见着四下无人,才终于迈开步子进了去。
……这孩子没事来云家的祠堂做什么?
他皱了皱眉,只觉一惑未解一惑又生。
——司徒凛也好,白晓也罢,真真一个个都揣着一堆秘密,忒不让他安生。
等了片刻,仍不见那人出来,云濯满心疑惑,却是愈想愈觉别人不至贪玩瞎逛到自家祠堂,一个没忍住,推开身侧矮树上了大路,悄悄挪到君风堂门口。
探头望进去时,青色身影正跪在黑压压的灵位之间,神色一改往日之悠哉。
新燃的祭香飘起幽幽白烟,盘绕着升上屋顶。软垫之上的少年目露悲色,正冲着侧龛里的某个灵位叩首。
低头抬头之间,他将每一下都磕得极深极重,片刻后额间已青肿一片,仿佛那拜祭之人值得他用尽毕生的力气。
嘶……这孩子不是来自苗疆么?怎还和云家还有瓜葛?
云濯在手心里捏出点冷汗,替他一疼。又疑惑地眯了眯眼,细看时偏觉白晓对着的那方位,好似离几日前看到的,自己的那块荒唐牌子还挺近。
……天地良心,别不是来拜祭我的吧?
此念出,他眼神一滞。祠堂外的冷风嗖嗖,灌得人一缩后颈。
片刻功夫后,堂里的白晓终于磕完最后一个头,缓缓直起身来:“……我不知,如今命运波折阴差阳错,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你。”
少年自怀中掏出一物,毕恭毕敬放在那龛位之前。
——那是条嵌了金丝的雪白冰丝穗子,虽观之价格不菲,却似因经历了多年波折,难免隐隐有些泛黄。
而一眼瞧见那物什,云濯目眦欲裂,恍如遭了雷击般定在原地。
“当年幸得你以命相救,我方能流落苗疆,苟活至今。”
那望着灵位的少年额角淌着血眼角也淌着泪,旋即哽咽道:“千玄哥,这东西,我终是代爹爹还给你了。”
千玄哥?
三字熟悉的称呼,此刻竟犹如千斤重,终将云濯心里的所有猜想一一印证成真。
视野里瘦削的青色身影,几乎是瞬间,便与回忆中圆嘟嘟的小团子重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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