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不大,当中不过摆了一张长桌,一块小案,共一张木椅。案上立有两块灵牌,一为“先父司徒哲”,一为“慈母叶玄琙”,牌前小炉香灰色深,显然已有些日子无人祭拜。
而长桌上,放着一块黑曜与一方玉盒。
那黑曜他认得,是当年归离潭之乱中,司徒凛唯一寻得的离彻之遗物。痛失师兄,真凶又难觅其踪,想来这些年睹物思人,斋中主人过得也并不快意。
而那玉盒,他却未一眼看出来历。
通体深碧,严丝合缝,除过侧面一小孔,几乎是光洁异常,伸手晃动之间盒盖紧闭,似有锁在内,并非寻常人家所用妆盒。
玉盒带锁,则必有配套的钥匙才是。
等等?!
玉质……钥匙?!
此念一出,云濯脑中忽如电光火石,神色稍滞,下意识自怀里掏出司徒凛于西域时给他的钥匙,对着小孔拧进去。
咔嗒——
手腕转动,丝毫不差,四四方方的玉盒之盖徐徐弹起,玄色内里之上,是两根各雕镂着半根尾羽的白玉簪。
其中一根完好如新,另一根则裂痕满布,似是曾摔作数段,却终又被人细细黏合。
“这是……”
云濯一愣,迟疑片刻,近乎不可置信地触上那对簪子:“怎么会在他这的……”
此二簪,乃母辈当年赠予他二人之信物,意义非凡。纵是在未及与司徒凛相遇的幼时,云濯也视若珍宝,或用于束发,或以锦袋揣在怀里,总是半步不离身。
后来,恩怨既会,血债难消,他身死悬崖之下,一把大火烧得尸骨不留,那根随身带着的簪子,亦应损毁于那处才是。
而这簪子如今竟在此处,便只有一种可能……
三年前他自以为是的不告而别,并未拦住那人的步子。云崖武陵联手讨伐遗罪的南疆一役,司徒凛终是去了。
指尖依次轻触那簪上裂纹,裂纹很深,似乎每一处都曾狰狞横亘,碎得彻底,虽已被人细细黏合,但温润玉石之上的交错拼接处,仍硌得人手指生疼。
“三年前我死之时,凛兄在哪……”
云濯闭上眼,指尖些微疼痛传来之际,强撑着声音去确认那不愿相信的真相。
“南疆断崖。”
身后凌薰字字顿顿,于他皆如锥心:“可惜,他还是没赶上。”
须臾之间,门外秋风大起,击得一室窗纸噼啪作响,丝丝凉意渗入云濯衣袍,心像被乍然绞紧,如针砭般的冷与痛,竟更甚当年身死之时数倍。
“你还想要师兄怎样呢?”
望着面色愈渐苍白的青年,凌薰却忽哑然失笑:“三少,云千玄,天狼君……三年了,你还嫌害我师兄不够惨么?”
“三年……”
云濯愣愣摇头:“他,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你竟还能问得出?!”
凌薰苦笑道:“这一路,难道你就没发现师兄已有许多地方与昔年不同。比如更加嗜辣,比如手上多了一道长疤,比如莫名习得的鬼道奇术,又比如这根簪子……”
字字入耳,平日囫囵略过的诸多细节渐渐翻上心来,愈难剪断,云濯恍如遭雷击般连退数步。
难道,那人嗜辣不是因为远离故地,手上之疤也不是因为斗殴意外……
难道,那唯有濒死之际才能习得的鬼道奇术,是他在三年前去南疆时才……
所以自重生以来,司徒凛总是半说半瞒卖着的那些关子,竟都与自己昔年有关?!
脑中忽乱作一团,嘴唇咬出白印,他竟连完整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云濯,三年前你死的好生快意啊,尸骨不留,灰飞烟灭,多少江湖血债,就此一笔作结。”
见他不语,凌薰脸上的笑意终于不见,取而代之是一番惨然之色:“可你想过师兄么?那簪子他黏了七个日夜,只因是世上你留与他的最后一物!”
“……够了。”
最后一丝气力终于被抽尽,云濯踉跄一靠,勉强扶住墙壁:“凌薰,够了。”
“云濯,你又想过,待黏好那簪子后,这三年,师兄要如何去度么?!”
凌薰似已听不见般,兀自开口:“这三年,他过得并不好,或者说,是非常不好……”
“够了!够了!!”
纵是当年懵懂年少时,都见不得那人因自己之故而受此等委屈,更诓论如今已将倾慕暗许。心头像被豁开道口子,冷冷的秋风淅淅沥沥灌进去,痛到无法自持,云濯终于隐忍不住,颤抖着手按上凌薰肩膀,止住他的话语。
他一字一顿道:“凛兄在哪儿?!我要见他!”
“紫竹林西,思返山洞,苍灼被封之地。”
似早料到会有此结果,凌薰并未睁眼望向他,缓缓呼出口气,一指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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