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又似想起什么般闭目一叹,咬紧牙关:“前二十年我活得太循规蹈矩,自以为只要做到仁义待人以德报怨便必能有所回响。可惜苍天无眼世间不仁,我为救友人身困潭下五年无人知,一朝出潭却又闻故人或死或冤或残!我不信这时日泱泱,竟当真没人察觉归离有冤天山有冤,竟当真没人察觉洛弟死得不明不白而真凶另有其人!”
墨曜所言字字顿顿声色俱厉,提及之事又何尝不是众人之痛,想来这些年自己的倥偬岁月疯魔心性,司徒凛神情亦为复杂:“师兄……”
“是啊,他们肯定知道有问题,只是明哲保身或无能为力罢了。”
墨曜一甩袍袖,神情又添怒意:“所以,既那些掌门长老皆是些查不出真相的废物,那便由我来查,若查出真相的代价太过伤天害理他们顾念名声,那坏人便由我来做!既是我这壳子当时已面目全非,还需生血来养,纵去寻你们也不过是徒增烦恼……那还不如再同当年逃去九淼时般改名易姓,重活一遭,也好恣意去做自己想做之事。”
“如此看来,大约我也是你口中的废物掌门之一。”
七年不见,不想故人心性也已大变,虽冥冥之中二人所行之目的甚为一致,可到底是阴差阳错同道殊途,司徒凛十指在袍袖之上攥出深深褶皱,犹疑道:“可师兄,你既是决定一意孤行,却为何又留下红枫让段道长等人察觉此事,不还是对‘武林正道’抱着些希望?”
“后备之策罢了。”
墨曜摇摇头,不以为意:“何况你们纵拿得红枫一路调查,不也仍只与我们在那镇上打了个照面,于洛弟之死因仍旧一筹莫展?”
“不,并非一筹莫展。”
司徒凛道:“我们借红枫之幻境探得了一些内情,加之月余调查,如今层层迷雾后的真相或已将云开月明。”
许是没料到司徒凛会有此言,墨曜眼神一滞:“什么意思,杀害洛弟之真凶你已查知?”
“嗯,若推断不错,那人正是折艾卿陶青绀。”
司徒凛道:“虽然还只是个无甚证据的猜测,也有许多细节未明,但七年来前因后果种种联系,只剩这一说法站得住脚。”
“陶青绀?”
墨曜闻言眯了眯眼:“若真如此,此人现在乃是一宫之主,当真不好对付。不过既是真相已被你知,却又为何不直接昭告天下让恶人伏诛,倒偏来此先与我说道?”
司徒凛道:“那贼人布局七年杀害数人,按说必有后招,而最坏的情况正是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与中原武林同归于尽,现如今证据不足,其余三派或并不能提前听我号令与九淼共战。又恰逢白泽君追你而去武陵大乱,我等来救人之余便亦想求你联手对敌。”
“联手?凭何联手?”
墨曜一挑眉:“莫忘了,九淼掌门是你不是我,江湖正道也是你不是我,中原武林为贼人迫害与我无名山何关?你说你查出了杀害洛弟的真凶是陶宫主却无甚证据,那当年云崖宫说白氏一家盗取信物,武陵说云濯弑父叛师勾连南诏不也只有些站不住脚的证据,我却该信谁呢?”
“师兄!”
苦心调查却遭如此怀疑,闻此言几乎不能置信,又想到联手不成后的殿外局势,司徒凛神色愈加复杂。
须臾,他又深吸口气,眼角隐约可见猩红血丝:“九淼于你如何也有十几年养育之恩,难道今次真是铁石心肠不愿出手相救?”
墨曜并不为所动,抬手示意身侧鬼将前来:“如今除过小妹和烨白我谁也不信,包括你。”
话音未落,几名鬼将已各至众人身后捏诀吟咒,须臾几方灵障自地面涌出,蜿蜒而上直逼要害,趁众人一心对峙片刻不察之机,将手脚牢牢缚住。
“师兄?”
纵知对方心性大变却不料会有此遭,眼见双手动弹不得,司徒凛错愕抬头:“你究竟什么意思?”
“师弟素来玲珑心思才智颇高,不过短短几月便摸到了洛弟一事的眉目,那想来查清个中因果也不在话下……”
墨曜徐徐道:“我这山下周遭已是死城一片,想来你们也无处可去,如今既是兄弟一场又远道而来,便赏个脸暂居我这殿中几日吧!”
此言别有深意,司徒凛察觉什么般猛一抬头:“暂居?师兄你……”
“我给你七日时间。”
墨曜于回身之际一声冷笑,神色虽冷淡却似尚有期许:“若你能将七年前归离潭鬼气外泄一事也查个水落石出,那我届时自会信你,便也自会出手相助了。”
第六十六章 归离怨 其三
说是受邀暂居,实则就是软禁。
在一众鬼将的推搡之下,司徒凛和云濯被“请”入了玄殿西侧的一处偏房。此室开窗见山,甚为宽敞,床褥桌椅吃食饮水一应俱全,除过鬼气缭绕太过阴森,倒比一般的客栈住起来还舒坦些。若非那些鬼将临走之时又在门窗之外加了灵障,云濯这位挑剔食宿许久的少爷倒自觉应该好好谢谢离彻这位故人的盛情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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