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锡兵没有再拒绝老领导的建议,他的确疲惫极了。身体跟心理都绷得太紧,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一样。他点了点头,转过去找王汀。之前在健身馆,陆娴的手机开机时,对方很有可能看到了王汀的脸。上个礼拜六晚上,王汀也跟他去了健身馆,陈洁雅还挑衅了王汀,对方有很大的几率会注意到王汀的存在。
他想自己是草木皆兵了。只是,正常人没有办法去判断变态的行为模式。谁也搞不清楚那个人会不会突然又锁定了新的目标。
周锡兵轻轻敲了下房门,王汀转过头来。柔和的灯光如水银一般倾泻而下,照亮了她整个人。她脸上肌肉的弧度微微向上,这是一个近乎于微笑的姿态。王汀主动朝周锡兵打了招呼:“忙完了?”
她没有矫情,她的确指望着周锡兵送她回去。
任何一个人在知晓了陈洁雅经历着的事情后,都无法做到坦然镇定。王汀承认自己吓得毛骨悚然,甚至还将王小敏送给了警方的技术人员帮忙检测,确认自己的手机没有被远程控制。
为此,王小敏抽抽噎噎了整整近两个小时。被拆开来检查,它感觉很不舒服。何况给它做体检的是腆着肚子的大叔,不是帅气十足的小哥哥;王小敏的身心遭受了双重沉重的打击。王汀哄了它好一会儿,又承诺给它看动画片,王小敏才勉强恢复了情绪。
周锡兵走到了她面前,帮她拿起了搭在衣帽架上的大衣:“嗯,领导让我回家睡觉去。”
王汀伸手接过了大衣穿上,点头附和:“嗯,你的确应该休息了。”
走出警局大楼的时候,王汀突然间开了口:“其实这件事不怪陆娴。碰上这种事,害怕、恐惧以及想要摆脱,都是人的本能。也许她几天前就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但是人总是对于危险的事实存有畏惧心理,不想也不愿意去触碰。人总会心存侥幸,觉得自己离开了,这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遇上危险,无论是逃跑还是迎头痛击,都是生物的本能。陈洁雅跟陆娴的关系,大约还不到让陆娴愿意冒险的地步。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无所畏惧地勇敢呢。
周锡兵轻咳了一声,像是解释一般,“有的时候,我们需要给被询问对象一些刺激。因为他们也会为了撇清干系,而选择隐瞒一些事情。但这些事情往往又是破案的关键。”他又补充了一句,“心理医生已经在给她做心理疏导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无论陈洁雅最终的结果是怎样,陆娴都会背负上沉重的心理枷锁。她的一句无心之言,成了触动这场残虐行动的开关。她的畏葸与胆怯,又让残虐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飞速坠落。如果她真的无所谓,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时刻处于应激的惊弓之鸟状态了。
反感一个人的口业,自己却好像在无意识间造成了另一桩口业,而且还发展成了事实;这对于陆娴而言,应该是她年轻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轻松的话题,在这个时候提及,似乎总有些不合时宜。可是继续讨论案子的话,他们又都不愿意。于是,沉默成了无声的慰藉,温柔地安抚着同样疲惫的两个人。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王汀冲周锡兵摆了摆手,转身准备上楼。正当她迈步跨过铁闸门的门槛时,周锡兵却突然喊住了她的名字。她疑惑地转过头,心想是不是要再道一声晚安,周锡兵却发了话:“我跟你一块儿去收拾东西,今晚你去我那儿住吧。”
王小敏的惊叫声跟舍管陈师傅的电热水壶掉在地上的声音同时响起,王汀赶紧敲开值班室的门。
陈师傅尴尬地摆摆手:“没,没事儿,冷水,我还没开始烧呢。”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在王汀身上转了转,然后又看向周锡兵。
有这样一位老母鸡一般的宿舍管理员盯着,王汀连问“为什么”都开不了口,只能含混地带着周锡兵往楼上走。原谅她缺乏粉红色的少女心,她真不觉得周锡兵如此突兀地开口,是有其他什么心思。起码在眼下,这位警察应该没有心情想其他。
“还没抓到,不安全。”周锡兵简单地说了几个字,算是解释了自己古怪的要求。王汀算不上证人,警方人力有限,无法做到将所有人都保护起来。但他还是想尽可能的不要让王汀遭受危险。
这一切,原本跟她没有关系。
王汀笑了笑,点点头。其实她今晚本来是想去单位将就一晚上的。于倩的父母损失了一千块钱,他们才不会管陈洁雅的死活呢,他们也不会怪自己买了赃物;他们只会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她身上。如果不是她招来了警察,他们又怎么会损失掉便宜买来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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