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闷雷一劈,劈得季斐然连来人都不知。的
直到门外有人叹息一声,季斐然才回过神。那人说话很直接,直接到使季斐然不敢相信那是老狐狸:“季大人,你与老夫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何必僭越界限?”
季斐然未回头,只拿着起兵计划书看了又看:“周全~~真周全~~”常及道:“方才我知道你在门口,给你个几端,让你充瞎子。你非但不躲,还真探到屋子里来。皇上前些日子欲拿你性命,老夫还劝过他来着,现在看来,老夫也得替皇上办事了。”
连缓和的机会都不给他留,脑子保不住了。季斐然微微一笑,光芒万丈:“既然常大人都这么说,斐然又怎敢不照做?打个商量,起落你定,路子我选,也不枉斐然曾陪你吃过那么多花酒,当过那么多年朋友。”
常及摸摸胡子,仁慈得像活佛:“老夫一向宽待年轻人。”
匕首,白绫,枯井,绞架,虎头斩,鹤顶红。怎么听都是最后一个最顺耳。季斐然清了清喉咙,悠闲地往门外一站:“鹤顶红。”常老头也一副清淡德性,击了击掌,几个小厮便蹦达出来。
常及一句令下,不过多时,一个小瓶子便扔在季斐然手中。
季斐然看看那瓶子,虽无砍脑袋坚决,还得受一段时间折磨,可死相不错。且非重臣皇族,无权享之。生前活得憋屈,死后怎么也得高贵一次。上一回在玄武门外,便已和九门提督商量好,喝这玩意儿归去,可游信那傻小子半路杀来,无能消受。这次无人阻挠,必可喝个痛快。
心中念诸多,手上没动静。借着月光,季斐然看着瓶上自己的倒影,却发现自己再潇洒不起来。以前那种拿着毒药当水看,仰头,一杯到底的释然,没了。早死早遇齐小祚的信念,也没了。
想死好些年的季斐然,突然不想死了。
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季斐然多年来自命正义,果是有了好报。就在常及准备催促他早些归西的时候,门前扑哧一声,烟雾四起。季斐然脑子一嗡,便已有人拖着他的手腕,往外拉去。
一路狂奔,冲出常府,才看清面前的人。宽阔肩膀,高挑身材,一双手磨了些剑茧,强劲有力,竟是封尧。季斐然正感古怪,封尧却像给包子塞馅儿似的,把他塞入马车。
狂奔后是颠簸,季斐然被抖得骨头散架,说话声都在上上下下:“九王爷,不是回去了么,竟抽出空子来救我了?”很是挑衅,却掩不住明显的喜悦。封尧回头看他,忽然柔声道:“我很久没见你笑了。”季斐然成了丈八罗汉,笑道:“我何时不笑了?”
封尧未回答,掀开帘子,看看窗外:“我说过叫你别去拨草寻蛇,这回没法子,你只能逃出京师,越远越好。我这就送你出城,等一切平定下来再说。”季斐然一怔,径自看着窗外发呆。
黎明降临,马车在驿道上辘辘奔驰,季斐然和封尧坐在车中,食不言,寝不语。好容易走了一半,却见人提着灯笼满大街跑,一边跑一边吼叫。原未留意,却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季斐然整个人都僵住。那人在喊:“齐大将军回来了!!”
不止季斐然,封尧也变成了泥胎。两人面面相觑许久,季斐然突然站起来:“停车。”
马车停住,季斐然慢慢踩下地面。封尧抓住季斐然的手腕道:“小贤,你知道这是假的。”街上的人提着的灯笼青焰孤寒,莹如云母。季斐然抬头看着封尧,眼睛眨也不眨。街上的人还在四处奔跑,路过季斐然身边时,稍停一下,放大声音吼道:“齐大将军回来了!齐祚大将军回来了!!”
季斐然眉头微绞,一脚蹬上车,坐回座位:“走。”
至城门的路上,车中更是鸦雀无声。
白虎门前,两个守卫东倒西歪地站着,满面倦容。封尧的马车到时,他们只用长枪象征性地拦截。封尧露出头,两人立刻精神抖擞,跪下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封尧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其中一人道:“游大人回来,奴才们给他开门,便再睡不着,直接出来站岗。”封尧还未说话,季斐然便率先问道:“游大人回来了?何时回来的?去了何处?”封尧在车中握了握季斐然的手。
那守卫道:“回季大人,游大人一盏茶前回来,听他与随从说的,直接去早朝了。”季斐然眼中一亮,回头对封尧道:“我们回去。”封尧道:“小贤,不要急,极可能是常及在玩名堂,刚才在城中说齐祚回来的人,八成是他的眼线。别轻易进了他的网。”
季斐然道:“这次一定是真的,快回去。”封尧道:“游信回来又如何?你还是逃命要紧。”季斐然干脆不答理他,跳下马车,加快脚步赶回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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