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父必有其子,老爹奸诈,儿子更诈。后浪刮得猛烈,眼看儿子愈发奸诈,愈发变态,甲爹再次招架不住,令他考取功名,早日迎接宦海风波,祸害朝廷。
是个人落了水,都习惯扒拉一个跟着,更别说是落了水的狐狸。在小甲三寸不烂之舌的淫威下,小乙动了心,对功名有了期翼。再听过甲爹的事,心中那股儿正义之气,砰,爆发。
奋斗数年,两人一同参加院试,相当顺利成了生员,再是乡试,会试,统统是小甲夺得桂冠。终于在殿试之前,小甲拖着小乙说了说自己的想法,意为我和你反着干,某某一定会抢你走,然后我顶刀枪你卧底。这等便宜,如何能不占?
文采横溢的小甲,自不能与小乙竞争,来个殿试迟到,勉强当个榜眼。于是日子如水般哗啦啦流过,一起钻狗洞,一起指日高升,一切进行顺利,偷情似的令人兴奋。
但是,小乙渐渐发现一件事:小甲危险了。小甲给人盯上了。
那人不是明枪,不是暗箭,而是一块棉花糖,软的,还加了砒霜。棉花糖黏上小甲,自个儿后头,还有块棉花糖,叫做丙爷。丙爷温柔,体贴,服从,多情,无奈棉花糖不喜欢。棉花糖依旧贴着小甲,像只壁虎。小乙叫小甲别动情,小甲说你脑袋冲水,我又不是断袖。
刚说这话没多久,小乙就听小甲说,原来棉花糖早有心上人,不过升天当了神仙,棉花糖黏小甲,是在找慰藉。小乙替小甲松口气,小甲却憋了口气说,棉花糖黏得紧,甩不掉了。
于是小甲和棉花糖黏上了,这其间,究竟谁黏谁,谁又突然不想黏谁,就他们自己知道。日子还是哗啦啦地流,终于流到某某要翻天的时刻。原本一切都打好模子,铺好路子,理应顺利得不得了,可是出了两个岔子:一,原来卧底并不只是小乙,丙爷是某某的爪吻。二,小乙醉酒露馅,一个不小心,在某某面前,把钱塘话和钱塘诗给抖出来。
小乙在中举时,一直报自己是河南河内人。
其他几个不用说,丙爷是封尧。
季斐然恍然大悟,问了许多问题,却没问凌秉主,为何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喝醉。
只要是个人,讲到自己故事时,多少都会有些隐瞒,更别说是在这等乡壤。任你官清如水,难逃吏滑如油。在外人眼中,小乙是个状元耶。在朝廷里,去,小乙才是个状元。想靠文才纵横朝野,做梦。且文才越高越易招妒,难怪小甲不肯坐这位置。小乙发现,为时已晚。
宰相家奴,胜过七品县官。某某定不能得罪,所以要窜屏,就要窜得彻底,于是乎,小乙一长水灵灵的狐媚相,给人弄了也是该的。他心里清楚,不因损友,而因棉花糖。
小乙早就见过棉花糖。
那一年,才是真正的葱花年华。小乙随着乙爹来长安做买卖,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这没看过,那没看过,丢尽了乙爹的脸。当时小乙土得掉渣,京师人对他来说,都是神仙。可是,长得像神仙的人,他只见了一个。神仙和另一人,笑得极其张扬,极其傻冒。人群自动让开条道儿,两人一边道谢,一边骑马,轰隆隆杀进城,真正潇洒倜傥。
因为当时,神仙抱住那人的腰,黏得像块棉花糖,故小乙叫他神仙棉花糖。
虽与棉花糖仅有一面之缘,再次见面时,却还是一眼认出。不过这时,棉花糖长高许多,好看许多,却再笑不出以前的神仙模样。把甲爹的故事和棉花糖一联想,得了个开头结果,小乙的小心肝被鞭子抽了似的疼。心中的正义之火,砰,又一次爆发。
小乙指天发誓,要让棉花糖再神仙一次。虽然他们见面总吵架。
凌秉主回首看看季斐然,鄙夷道:“你这样,真像个捡破烂的。”季斐然一愣,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笑道:“撞着我,捡破烂也玉树临风。不过我没看出来,你居然是只白乌鸦。”凌秉主瞪了他一眼,回头抱腿,暗自发笑。其实某某人不错,实现了他的新婚愿望。
拿棉花糖威胁小孩,通常具有一定杀伤力。可小甲早已长大。
33
次日清晨,季斐然被押出牢房,直奔皇宫。百官待漏,皆回首眼望之。季斐然靠在墙上,烂泥似的,也不尴尬。给人瞅了,还要瞪回去。总算给人踢了腿,方站直。
朝鼓响,朝烛明。百官鱼贯而入,却未见游信的影子。季斐然心中隐有不安,却只能坐以待毙。被人扣押进去,大臣们纷纷跪拜,摁倒葫芦瓢起来。皇上打头一个就是处理季斐然的事儿。季斐然被人按住双臂往前推,咬牙忍了身上的痛,昂头挺胸,大步笔直往前走,不像个囚犯,倒像个穿红缎子的新郎官,等着拜堂。周遭人的目光,全当是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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