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最常见的刻文便是三个死人所说的那些令人恐惧的字句。丹尼尔轻易地就找到了,那是从第一具尸体嘴里说出来的。"今日的你,吾曾为之;"丹尼尔边念边写。"今日的我,汝将为之……"
至於此题材和其他相关图画──例如《死之舞》以及表现耶稣审判情景的末日审判精细彩绘──为何在十四世纪突然盛行起来,目前各家学者众说纷纭。但丹尼尔相信一个说法:当年几乎夺走欧洲近一半人口的黑死病是造成这股风潮的幕後推手,使得人们倾向於写实地描绘出腐烂、痛苦的死後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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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子凑上前,仔细端详三名国王所说的话。三人面对如此荒诞可怕的质问场面,脸上都挂著惊慌和恐惧的神情。为首的那一位手指著三个死人,脸朝後看著另外两名同伴,说:"快逃啊!别在这儿逗留。"第三位国王已经掉转马头,大声求救。第二位国王半声不吭,显然是被吓呆了。
三个死人是目前为止最多话的角色。丹尼尔抄下从第二具尸体口中流泄出的话,长长的字句在他腐烂的身体上缭绕、在他脚边缠卷。部分字眼模糊不清,他只得贴近墙面仔细检视,把上头的字母一个个大声朗诵出来,直到拼凑出适当的拉丁词为止。
第三具尸体跟第二位国王一样沉默不语。不似其他身上爬满虫的夥伴们,他只是凝视著画外,彷佛在针对看画的观众。一幅在此时期诞生的宗教画作竟能如此明显地察觉到观众的存在,实属罕见。丹尼尔能碰上这样的好运看见如此的珍品,自己都觉得很兴奋。这里的作品已经丰富的超乎他论文所需的所有材料了。
他在靠背长椅上坐下,拿起一本拉丁字典。第二具尸体的话语很艰深,他得花不少时间翻译。完成以後,丹尼尔低头去看笔记本上的铅笔字迹,心里觉得困惑。
"去吧,择他途而行,此地莫停留。走骨行尸,腐身复活。敬畏钟声,留神黑夜,惟恐长子化为如吾等之不死身……"
丹尼尔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段话听起来好像是诅咒,而不是警告。
拾起笔,他走回到壁画前,端详第三具尸体。如同他的夥伴一般,也被描绘成腐烂不堪的样子。从体内钻出许多恶心的生物,身上布满大量黑色绿色的斑块,有些地方已经破了大洞,露出里头的白骨。
只有在他近距离地观察下,才发现原来第三具尸体也有一串文字从他嘴里延伸出来。可是非常模糊,几乎跟背景融合在一起,丹尼尔险些没法儿辨识出来。
"你看那麻疯病人和血魔,他们都在跳舞呢,"他大声念著上头的字,然後瞄了一眼尸体的脸。那张脸似乎也正回望著他。出於本能地,他转身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说出这句怪话的第三具尸体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对面墙上那幅《死之舞》。
他先前对自己的论文主题感到很兴奋,以致还未花时间仔细检视《死之舞》。现在他试著从第三具尸体的角度来看整幅壁画。走过太阳照得到的那一半中殿,在靠背长椅中穿梭,丹尼尔来到湿壁画前,目光落在尸体凝视的那个区块。
该区块是《死之舞》的尾端部分,可见众尸体从墓穴中升起,加入跳舞的行列中。一位神父与巴比伦淫妇手牵手,而淫妇正引导著一位骑士。丹尼尔从骑士身上所穿的白色长衣和盔甲认出他代表的是十字军战士。骑士身後,就在舞蹈行列的尾端,有一位灰衣麻疯病人面露不想加入的神情,手持一小小的铃和讨饭碗,碗里盛满丹尼尔以为是某种酒的暗红色液体。麻疯病人看著整个队伍,一脸要笑不笑的,残缺变形的面孔朝向观众,彷佛在邀请人与他一起来打趣眼前这荒谬事。
丹尼尔呼出一口长气,一手把头发往脑後拨。难道《三个活人和三个死人》与《死之舞》互有关联?看样子似乎是如此,可是那位画师这麽做的用意何在?或许是应顾主克斯特比男爵的要求也说不定。丹尼尔在本子上写下提示,提醒自己记得问亚当有关他的家族历史。本来昨晚是要讨论礼拜堂的,最後却没有按计画进行。此时又想起两人做的事,就不禁开心笑了。如果可以再次经历这样令人分心的事,他可是很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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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光线很充足了,正适合拍湿壁画。他花了点时间拍下各种角度与构图的照片,还有几张是相当细节的特写。拍完後抽出相机的记忆卡,准备把影像档传送到他的笔记电脑里。
在等待照片上传的空档,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热开水和马克杯是他今早从厨房里带来的。很快地他就品尝起绿茶的清香口感。他双掌环抱著杯子,一边读著他在伦敦的时候所做的关於克斯特比城堡礼拜堂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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