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想都没想就大喊出声。"停下来!拜托,别再响了!"
锺不断地响了又响,直到丹尼尔受不了了。狂吼一声,他跳上阶梯冲出门口,跑出了礼拜堂。
* * *
丹尼尔一路冲到外头的草坪上,直到觉得安全了才回过身去看礼拜堂的窗子。他不知道自己期待会看见什麽──可能是鬼影,或是一张可怕的脸贴在玻璃上──但窗户只是灿灿地反射著日光,并没有什麽不寻常之处。
他倒退著走,眼睛继续盯著窗子看。脚下的土地潮湿有弹性,空气中有浓烈的大海气息。然後他把目光从礼拜堂转移到大厅的窗子,百叶窗是紧闭的,什麽动静都没有。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仍然可以听见教堂钟声。丹尼尔动也不动,侧著耳朵听。钟声忽近忽远,比刚刚在礼拜堂内听见的还要悦耳、还要遥远。
"喂!你在干什麽?"
丹尼尔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只见一名上了年纪却依然敏捷有精神的男子,身穿老旧牛仔裤和褪色的彩格呢红衬衫,正横越草坪往他这边走来。他一手拿著长柄锄头,腰带上系了一条绿色绳子。丹尼尔心里暗暗觉得不妙,这男人想必就是园丁了。
"你是杰夫吗?"他满面堆笑地问。"我叫丹尼尔。我是来这儿研究礼拜堂里的壁画的。"他一边说一边克制自己不要转过头去看那扇窗子。"喜波尔太太昨天才跟我提到你。她说你会带我四处看看。"
"她真这麽说?"杰夫怒视著他。"不过这件事待会再谈。为了避免你踩到我的地雷,有些事要先跟你说清楚。你千万千万不可以踩我的草坪,尤其是不准你穿这种鞋踏在我种的草上。"
丹尼尔低头去看自己的运动鞋,突然领悟到刚刚这一路的奔跑已经把草给踩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还沾上了许多泥浆。顿时他的笑容变得僵硬。"对不起。"
杰夫冷哼了一声,领著丹尼尔走出草坪,来到丹尼尔车子隔壁的碎石子路上。"你是该跟我说对不起。要种出漂亮的草坪可是得花上许多年的辛苦劳动的,尤其是海边的草更是难种。我可不会让你们这些年轻人随意践踏。这可不是足球场。"
"我不是在踢足球。"
杰夫看著他。"那你是在做什麽?你从那里头突然冲出来的样子就像一只飞出地狱的蝙蝠。"
丹尼尔决定把事实稍微修饰一下。"我听见教堂的钟声。"
园丁先生点点头。"那一定是村子里的圣爱登教堂。他们有个鸣钟团体,每周二的午餐时间都会练习。"
"我是在礼拜堂里面听见的。"
"噢。"杰夫抬手挠挠下巴。他的一双长手像皮革般强韧,灰色的浓密眉毛下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丹尼尔,最後终於说了:"这个嘛,这地方是有点奇怪。有时候你会听见你不该听见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
"疯子会说那是鬼。"他扛著锄头走到北塔下的那排附属建筑物。丹尼尔跟在他後头,两人的脚踩著碎石子路,发出嘎扎嘎扎的声音。
"鬼!"
"是的。但那是疯子的说法。"杰夫把锄头靠在墙上,手伸进裤袋里掏钥匙。"要我说嘛,我想那不过是风声罢了。只要是渔夫都会告诉你,海上或海边的声音会扭曲、失真。你可能在这一分钟听见几英里外的雾角,下一分就突然安静了。这都要看当时候风是怎麽吹的。你听!那里……"
杰夫把一只手覆在耳後倾听著,丹尼尔也照做。教堂的钟声似乎已经停了。
"钟还在响。"杰夫说。"只不过风向已经改变了。你看那旗子。"他手指著北塔,那里有一面金菊两色的细长三角旗正在风中翻飞。"等到风力变弱,你就会再听见钟声了。这根本就不是什麽凶兆。"
丹尼尔点点头,眼睛还看著克斯特比的旗子。园丁先生打开门,把锄头收进去,换了一把草耙出来,继续说。
"如果你想要参观城堡,得等我先把工作做完。爵爷最重视他的那座私人花园,不喜欢看见有任何腐败的东西,他要花开得漂亮、树长得健康。那些快要凋谢的、枯萎的,通通要在落到地上之前给拿掉。克斯特比男爵真是个怪人。我想你应该跟他见过面了吧?"
"嗯,见过了。"杰夫锐利的眼神又投了过来,丹尼尔不安地眨著眼睛。
"虽然他是怪人,"园丁先生又重复一次。"可是工资给的很大方。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愿意干这份工作,因为我不是本地人,我不信这些鬼故事。你最好也不要信,年轻人。"
丹尼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紧张地绞了绞手,突然感觉到手上有湿黏的血液,不禁惊讶地叫了一声,连忙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左手。伤口微微闪著光泽,在他仔细瞧的时候,新鲜血液又不断渗出来,盖过刚刚乾涸掉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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