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不以为然:“没入?搞档案那人忘了呗。以前也经常漏人,咱给录入进去不就成了。”
忘了录了?哪就这么巧?
邵钧啃着烟卷儿,歪头盯着桌上周建明的一摞档案……
就因为这回的牙刷事件,七班牢号里着实消停了几天,没人敢冒然动这个周建明。
管教们也发现了,3709号犯人,只要没人惹他,他也不挑事儿;没人跟他说话,他能一整天不讲一句话,绝不主动搭理旁人。
只有七班班长老盛盯这个周建明的时候,眼神有点儿不对劲,眼底发红。
老盛以前也是道上混的,东北的人带过来的,跟过不少人手下,做过活儿,收过钱,也蹲过不只一次大牢。这类人都眼贼,心狠,而且手黑。他没亲自出手修理新来的犯人,并不代表他能忍下这口气,只是没找到机会。所有人都知道,周建明这事情还没算完。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快一个月过去了。
狱警的值班日程是上一天班,歇两天假;熬一个24小时连轴转,歇48小时蒙头睡。
邵钧最喜欢过这种日子,在监道里值班跟玩儿似的,下了班,更就是玩儿了。
每一回值班,混迹在三教九流乌七马八各色犯人之间,拍拍这个,教育教育那个,大爷似的。邵钧发觉,他最近时常下意识地去关注那个周建明,视线不由自主瞄着那家伙的背影就飘过去了……
这人每天在食堂里吃饭,总是蹲在凳子上的;
这人长得眉目粗重,额头、眉骨、后颈、锁骨、手背、手心,看得见的地方,一共有大大小小八块伤疤;
个子并不太高,但是肩膀很宽,胸膛厚实,眼风带刃,走在人堆里,永远是最打眼的一个;
手指比别人粗些,长些,干活儿手脚很利索,一看就是家把式出身,什么行当都干过……
在新犯队伍里培训,这人一天半就把该学的都学会了,剩下八天半蹲着看;在厂房里做工,别人一小时磨两块石头出来,这人一小时能磨出五个,剩下时间仍旧蹲在小凳子上,两眼发呆,不知道究竟想啥玩意儿,等啥呢……
罗强是在等探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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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刑法二九四 ...
第十章刑法二九四
每月第一个星期天,是犯人们的大日子,只有那天家属能来探监,而且探监还得排班级日程,不是跟赶大集似的每个月你家人想来都能来。
叫到3709,罗强坐到那儿,远远地看着。罗家老大罗涌仍然穿着那身旧西装,肩膀上扛了一卷捆扎好的大厚棉被,手里提了一大兜子,又从屋外拖进来一个筐,脑门洇着汗。
哥儿俩隔着玻璃看着对方,愣了半晌,没说话,不知道还能说啥。
好多年都没在一个屋檐下住过,早已经是两路的人。再见面时,就是一个在里边儿,一个在外边儿,永远还是两路人。
罗家老大这些日子过得不容易,一个家散了,兄弟仨,俩蹲大牢的,就剩下他一个人一肩扛,上边儿伺候着卧病的罗老爷子,下边儿还要养家养孩子。罗家两兄弟被捕收押,多年生意积聚下来的巨额财富,都被判为非法所得,没收充公,又因为入狱打官司,搭进去不少钱,欠一屁股烂债。
罗涌拎着那左一兜子、右一个筐的,说:“老二,给你带的吃的,用的。”
罗强:“不用。”
罗涌:“入秋了,冷,厚被子。苹果就是咱自家收的,不花钱,你就给搁床底下,慢慢吃,一筐能吃一冬天。”
罗强:“……以后甭带这些,我用不着。”
沉默了一会儿,罗强忍不住问:“小三儿呢?”
罗涌:“在延庆那边儿,我刚去看过……挺好的。”
罗强:“能好?”
罗涌:“挺乐观,挺长进的,还跟我说了好多话,说队长管教的对他都不错,还问你咋样了……”
罗强:“有人欺负他?有人打他吗?谁动过他,姓啥叫啥,把名儿都告诉我,写一张纸记着。”
罗涌:“……小三儿说他没事儿,能罩得住自个儿,让你放心”
罗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把东西给三儿拿去。我不吃苹果,给他吃,三儿爱吃水果。”
当年罗老爷子一拐杖抽在罗强半边脸上,打出血了,眼角都打裂了。
罗爸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罗强说:“你就混吧,你祸害,咱家怎么就养出你来!你干得都是啥啊?!造孽啊!你将来这是要枪毙的你往后咋办!”
“你自个儿不走正道,你把你弟弟也带坏了!那是我儿子!那是你亲弟弟啊!……你把我儿子还我!!!!!”
罗战高中辍学,跟罗强混道上,歌厅,台球厅,网吧,后来开了娱乐城,高级会所,地下赌场,生意越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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