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湿了鞋子沁了衣衫没人察觉,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大口呼吸。二十几人静静地站在院中看着梅树上的少年,生怕惊动了他,仿佛那身影随时会随着盘旋的风飞走一样。
放眼处瓦楞披白枝头裹素一片银妆,小江头一次看到大雪中的人世间,胸口鼓鼓涨涨,很想像韩重那样念两句诗,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笑了笑收回目光,说一句:“真漂亮啊,到处都是杏仁豆花!”
“咳咳……”
韩重清了清嗓子,仙境破灭,自己还在红尘俗世中:“那个,让厨下做些甜点送到房里来。”身后小厮答应着刚转身,韩重又说:“记得要有杏仁豆花。”
小江被韩重拽着进了屋,看得眼花缭乱,金的银的玉的,丝的绸的缎的,样样儿都新奇。新做的衣裳从里到外一身身地送进来,还有一盘盘的配饰,一盒盒的奇巧玩意儿,都是陈查按韩重的吩咐回来后预备下的。
“这件颜色太老成了。”
“这鞋子绣工不好。”
“这祖母绿的腰带还可以。”
“这簪子上的珍珠换大的。”
……
韩重也学乖了,再不问小江的意思,自己在一旁精挑细选。小江由着韩重一件件地在身上比划,嘴里吃着点心手里摆弄一个九连环。
第二日韩重进宫复命,陈查领着小江在京都游玩儿,虽然天空还飘着小雪地上到处结冰,可是两个都是爱玩的人倒不觉得天气寒冷。陈查带着小江中午吃了一顿鹿肉宴,午后两个人才酒足饭饱回到王府。
一回房间小江就看到韩重坐在书案前对着窗外发呆,眉头蹙着不开心的样子。“我回来了!”小江大声说。果然韩重回头脸上就有了笑容。
韩重一看小江裹着一袭红猞猁斗篷,脑袋上带着猩红的暖帽脸上蒙着一层雪白的面纱,剪出两个窟窿来,正露出一双顾盼动人的大眼睛。不由得笑问:“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个打扮?”
小江把帽子摘了面纱扯了,解释说:“查查说要我把脸遮起来才肯带我出去玩儿,他说我长得太奇怪了,京都有很多坏人就喜欢古怪东西,如果看到我会把我抓回家当小狗养起来玩儿的。”
韩重虽然还在笑着,脸色却凝重了一些。陈查虽然鬼心眼儿多常捉弄小江,不过这次倒说到韩重心里了。怀璧其罪,小江如此容色难免不会被人觊觎,还是谨慎些好,若是旁人韩重自然不放在心上,可是京都城里却有一个韩重不能动也动不了的坏人。
“陈查说得对,这京都不比外头,你要是出门切记一定要带着面纱,无论谁要看你都不能摘下来,记住了吗?”小江忙点头,韩重还是不放心,又说:“答应我,就算给你好吃的,很多好吃的你也不能给别人看。”
“哦,我答应你,只要出门我就带面纱谁也不给看。”小江笑嘻嘻地说:“我给你看一个好玩儿的,查查买给我的。”说着把拴在腰间的一个月白锦缎绣着双鱼的小袋子摘下来,从里头倒出两个扯线小皮影人。
侧面的小皮影人画工有些粗糙,小江却眉开眼笑喜欢极了。把线一根根扯到手指上,一个穿着盔甲手拿宝剑的将军活起来。小江压低声音说:“笨小江,快快从实招来,今晚想吃什么?”说完连忙放下,又把另一个扯动起来,是个手拿着花枝的小童。小童在桌子上蹦蹦跳跳走了几步,膝头一弯跪下说:“元帅饶命啊,我招我招,小江今晚想吃八宝鸭子,核桃乳酪。”
“哈哈……”韩重大笑,从宫中带回来的郁结苦闷一扫而光。盘膝坐在榻上,扯起那个将军和小江一板一眼地玩了起来。
年终将至临近除夕,平王府上下打扫妆点。国中无事,皇帝享乐不早朝,韩重难得清闲。
珠帘飘动,黄杨木的书案上青铜兽足熏炉中放着几颗奇楠香,清醇香气自然飘散。墨玉纸镇压着大红撒金的春联纸,在火捺鱼冻的砚台上取了墨,两只手同握一支斗笔,笔锋随腕转,墨迹自留香。
韩重怀抱着小江,一笔一划地写完上联。小江歪过脑袋来问:“下联写什么呢?”粉嫩的唇轻轻触在韩重脸庞,满室春浓。
穿着银白棉袍配着桃红中衣的小江水嫩的像蜜桃。韩重忍不住咬一口笑说:“你说呢?写什么好?”
“嗯……”小江沉思片刻,提腕举臂,韩重轻轻握着他的手任他书写。
写完后,韩重忍着笑下巴搁在小江肩头仔细端详着说:“对的倒工整。横批呢?写什么?”
小江琢磨着这几天韩重教的韵脚,眉尖拧着,咬着笔杆绞尽脑汁:“横……横批?四个字的对吧?”
第二日清早,过往行人皆看到平王府的小厮出来架着梯子贴春联。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 下联:你长个子我长肉 横批:果子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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