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查到那位拥有宋氏10%股份的古董收藏家到底喜欢什么了。”
陆知处闻言眉梢一挑,正想询问,那边原本呈呆木状的几人出现些许骚动,huáng毛排开众人走上前来,带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神色。“我刚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瞎了眼才会想去骚扰两位大哥,不知你们能不能原谅小弟?”
陆知处淡淡开口:“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你们年纪轻轻就这样惹是生非,迟早是要出事的。”眼光一扫,包括huáng毛在内的所有人皆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这几人本质不坏,只不过耽于游乐,缺少管教,陆知处对他们并没有恶感,加上也没受到什么伤害,所以教训几句便想算了。
“大哥教训得很对,经过今晚这件事,小弟决定洗心革面,所以,所以,”刚才还嚣张十足的人居然露出一丝扭捏,“不知小弟今后可不可以跟着两位大哥混……?”
陆知处啼笑皆非,敢qíng这小子把他们当成混黑道的了,这样一想,口气冷了下来。“你混哪里的?”
“没有没有,”huáng毛连连摆手,挠着头惭愧地说:“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哪有什么黑道看得上眼,要不然早就……”声音越来越小,终至噤声,只因他瞄到陆知处冷冷看着他的眼神。
“你想加入黑道?”
开口的是钟旻,他的话让huáng毛听出了一丝希望,立时喜上眉梢,小jī啄米似的点头,态度坚决不容改变。
钟旻思忖片刻,缓下口气。“容帮你们愿不愿意去?”
“您,您是说华虎华老大的容帮?”huáng毛瞪大眼,结结巴巴地问道。
钟旻点点头。
陆知处皱起眉,虽然他对黑道的了解仅止于唐阑和一个滕堂,但听他们的语气,这个所谓的容帮似乎也不容小觑。
“当然愿意!”huáng毛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有掩不住的兴奋。“谢谢大哥,您对我们的恩德我们一定不会忘记的!”
钟旻摆摆手,慢条斯理地说话,陆知处发现此刻的他优雅未减,却更带了几许纯粹属于黑暗的魄力:“在那里做事,什么都要从低做起,我只不过让你们进去,但造化如何,全要看你们自己,否则丢了脸,你们也别说是我的人。”
陆知处听着,兀自沉默。他知道钟旻一直都和黑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未曾想,这种联系或许来得既久且深。
几人万般愿意地拼命点头,年轻的脸上满是感激和向往,像他们这样的人,无心读书又没有一技之长,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而已,但现在不同了,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在黑道上出人头地的希望,那种刀口上舔血,为兄弟两肋cha刀的生活一直深深刺激着许多年轻人的心,huáng毛他们也不例外,一想到那种紧张刺激的日子,便兴奋地连全身毛发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钟旻背负双手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模样,唇角浅浅勾起,清贵俊逸的脸庞完美无缺。
陆知处静静看着,一言不发,昏huáng路灯照在他眉间,映下淡淡yīn郁。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杨定南皱起眉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儿子。
杨浩抿唇,视线落在杨定南身前的办公桌上,一句话也没说。
杨定南深吸口气,捺下怒斥的冲动,再开口,却是长长地叹息一声。“你迟早是要继承我的事业的,好好收收心,别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动不动就闹别扭,还有,素因说你抛下她独自跑到G市去,是不是有这回事?”
“不是您让我去那里办案子的吗?”杨浩陡然抬起头,眼底浮起难得一见的yīn霾。
杨定南思量片刻,这才缓缓道:“我当初就不喜欢这个女人,可你非要娶她,我拧不过你也就同意了,既然娶了她就要负责,你们现在结婚不到两年就若即若离像个什么样子?”
好一副伟大的慈父形象!杨浩看着他,冷冷地笑了。“当年,你对知处做过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杨定南面不改色,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做过什么?”
“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蓦地大吼起来,对着自己的父亲。“那时我在酒吧里醉酒伤人,是你找上陆知处,栽赃陷害他窃取了事务所的秘密,威胁他代我坐牢,是不是!”
相对于他的激动,杨定南镇定如初,波澜不惊。“难为你和他五六年的同学居然还比不上我了解他,如果不是他自愿的,你以为陆知处那样的人会轻易受我威胁?”
自愿?!杨浩一震,微微喘着气盯住杨定南。“不可能!”
语气如此斩钉截铁,然而心底却有一股惊悸慢慢升腾,仿佛隐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一层层地剥开来,bào露在阳光下。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得昔日好友一夜反目,杨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从心底对陆知处有一种愧疚,觉得对不起他,所以也没想过要去弄清楚事实,只是一味地停留在自己和何素因背叛了他,而之后自己的父亲又以胁迫的手段要陆代他坐牢,难道,真相不是这样的么?
“你太天真了,简直不像我杨定南的儿子。”他叹了口气,望着杨浩的眼里多了一分无奈,那是为人父者的担忧。“何素因那女人本来是陆知处已经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了,为什么到后来反而和你在一起?”
“那是因为……”话到一半,杨浩有些难以启齿。
“因为你喝醉了酒,然后和她上了chuáng。”杨定南帮他把话接下去,摇摇头,“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反对你们结婚吗,不是因为她曾经是陆知处的人,而是因为这女人的心机太深了。”
杨浩闻言愕然,想也不想地反驳。“不可能!”
他还记得当年依偎在陆知处身边那个笑靥如花活泼可爱的女孩,形影不离的两人从来就是大家眼中的金童玉女,若不是自己……若不是自己酒后乱xing,只怕他们现在依旧幸福得令人艳羡吧……
“你宁愿去信一个外人的话,也不愿信自己的父亲。”
杨定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杨浩无意识地摇着头,仿佛想驱走脑海中的混乱。“不可能,不可能……”
杨定南没再bī他,淡淡道:“今天的事就忘了吧,当我没和你说过,素因还在家等着你,我也想抱个孙子了。”说罢起身离开,又似想起什么地顿了顿,“还有,别再去找陆知处,你们两个早已没有瓜葛,不要再自寻烦恼了。”
关门声响起,室内重回宁静,余下杨浩依然愣愣地坐在那里,良久,苦笑一声,双手抱住脑袋深深地埋下头去。
要怎么忘记,要怎么当作没有发生?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们现在也许仍然是挚友,是一辈子的挚友,可是现在,竟连看一眼,也成了奢望……
“那个古董收藏家到底喜欢什么?”
宽敞的书房,柔和的光线,沐浴更衣,软褥咖啡,舒服得让人不想动上一根指头,尤其是在那样一场激烈的赛车以后。
钟旻微眯起眼,享受着香绸液体在喉咙滑动的滋味。“饰物,尤其是清朝的饰物,那人有种狂热到了执着的地步。”
饰物么,通常这种人都不会太注重金钱……陆知处沉吟道:“如果投其所好,是否意味着他愿意用那10%的股权来jiāo换?”
“不容易,”指节轻敲椅背,钟旻的思路也在飞速转动。“那人虽然热衷,眼光却很高,我去查了最近几次拍卖会的物品,都没什么特别好的。”
明天晚上就是家族会议,如果能在那之前搞定宋氏,那么他们手中无异于握了一个重要的筹码。陆知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分析着当前形势,钟旻的堂兄钟泓虽然这一次远在欧洲不会回来参加会议,但这几年欧洲的分公司一样经营得颇具规模,何况他的父亲是钟鸿钧,钟老爷子的长子,他则是长孙,钟氏中很有一些老人苦守着传位嫡子的陈规不放,平空就有一股支持他的势力,钟沁和钟京平不必说了,各自为政,而相形之下,被派驻荣华的钟旻就显得势单力孤得多,虽然这几个月以来荣华大有起色,但还远远不如钟氏,因此若没什么有力的筹码,在类同“弱国无外jiāo”逻辑的钟氏里只怕连发言权都没有了。
“我明白了,这件事jiāo给我,我尽力在明晚之前办妥就是了。”
陆知处从来不会口出狂言,他这样说必定已有了自己的对策,钟旻不再追问,只是挑起另一个话题。
“刚才你在不高兴些什么?”公路之上,听到自己答应了那几个人的请求,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并不代表他看不到。
突如其来的话让陆知处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语气淡淡。“他们还很年轻。”
“那又如何?”
“你在利用他们。”陆知处一针见血,他本不想说,但钟旻主动提起,便又勾起了自己的不快。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钟旻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云淡风清。
陆知处揉揉额角不掩疲惫,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起冲突,却从来没有这么的心平气和得几近窒闷,但在平静之下的,是更为激烈的分歧。
再说下去显然也无济于事,两人在这个问题上的观念不同注定不会讨论出什么好结果,陆知处没有再争论的打算,暗叹口气准备起身睡觉,手却被一把拉住。
“你到底在不高兴些什么?”钟旻拧眉,黝黑的双眸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其实huáng毛他们不过是根导火索,真正的问题在于自己,几年的牢狱生活,再加上被裴炬绑架那件事,让他对黑道深恶痛绝,如果可以,自己一个指头也不会去沾染上那两个字,但他明白在钟旻身边,时时要接触到那股似有若无的黑暗势力,然而这已是自己可以容忍的最大极限,不会有再多了。
万般思绪从脑海中掠过,反而不知从何说起,陆知处想甩开钟旻的手,却意外发现他拽得如此之紧。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qiáng者为胜,再怎么说那也是别人的事,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钟旻的话依旧很刻薄,但陆知处却听出那话意之下的解释,心底不觉波澜微起。
“也许是太累了吧。”抹了把脸,身体却猛地从背后被紧紧抱住,力道大得足以勒痛骨头。
“我可以阻止他们去混黑道,但无法阻止自己的人生,我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但如果你后悔了,想要抽身也来不及了,所以,”下颌抵在陆的颈项上,钟旻喃喃似的说,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激烈。“一起堕落吧。”
在最开始的僵硬过后,身体慢慢地松懈下来,一动不动任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重叠在一起,眼睑微垂,眸底却有了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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