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íng势急转直下。
钟老爷子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冷眼扫过这一切,让推他进来的护士推着他出去,这场戏会怎么发展,已经不关他的事了,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回到医院,度过每一个病弱老人都必须度过的程序:静养,和等待死亡。
这场战,谁都没有赢,包括他。
“你赢了。”钟泓对着身旁的陆知处缓缓道,方才的裂痕此刻合上,看不出喜怒。
陆知处微微一笑没有搭腔,看着钟鸿钧在上面主持大局,宣布结果。事qíng到这里,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吧,钟旻最终得到了他想要的,又和顾氏联姻,虽然执掌钟氏仅仅是一个开始,还有许多局面需要收拾,但他相信,有了顾梓菀的助力,再凭钟旻本身的实力,那并不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你以为……”钟泓沉沉的目光跟随着钟旻走上台前向众人致意,低沉地笑出声。“你还能回到钟旻身边吗?”录象带也好,苦ròu计也罢,即使现在钟旻赢到最后完全出乎他的掌握之外,但他相信自己还是在那两人之间划出一道裂fèng,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会越来越茂盛。
被问的人没有回答,默然起身,不顾周遭诸多诧异注目,向门口施施然走去,虽然穿着一身合体修长的西装,却真有一种拂袖而去的潇洒。
钟旻目送着他的背景,回dàng在会场的声音微微顿住,却也没有出声挽留。
钟泓将这些尽收眼底,将挫败与怨气深深抑下,某个名字被他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陆、知、处。
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功败垂成,像你那样骄傲的人,居然肯为了钟旻放低身段来向他施展苦ròu计。
出了钟氏大楼,阳光立时透过那些高厦玻璃窗户的反she刺入眼中,不由抬起手微遮住眼,心中某个角落浮起一丝微微的茫然,就像当年刚从监狱里出来那一刻,不知道何去何从的茫然。
察觉出心底那份失落,陆知处摸摸鼻子不由苦笑,这又是何苦来哉,明明是自己顺着剧qíng演下去的,现在倒成了作茧自缚,因为钟旻吗?
这次他也该气得够呛了,自己没有与他事先说好便去向钟泓投诚,不过他也隐瞒了与顾梓菀联姻的事不是么,扯平了。
现在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去怎样面对钟旻,他们一旦碰到一起,原本自制力极好的两人八成会从言语冲突演变为肢体冲突,这已经有过太多前例,现在身心俱疲的他不想去亲身体验。
所以,还是彼此冷静一下的好。
或许明天一觉起来,他会知道自己到底该离开还是继续留下。
揉揉眉心,刚想走至路边叫出租车,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朝他快步走来,停下。
沉稳的声音响起。“陆先生。”
他放下手,看到两名面容端正的西装男子站定,从衣袋里拿证件在他眼前一晃。
“很抱歉,ICAC,我们现在怀疑你私自挪用日文科技的资金进行违法jiāo易,并涉嫌欺诈公司股东,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ICAC,香港廉政公署。
陆知处微拧起眉。
“知处,你去哪里!”张绍快步走出大厦,恰好看见陆知处正要跟着两个陌生人上车。
“廉政公署找我问点事,”陆知处顿了下,“钟旻问起来,就说我有事先走好了。”
话没法多说,张绍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带走,转身折回楼上,这时候,钟旻刚好致辞完,被一些钟家的人围住寒暄,他犹豫片刻,趁钟旻目光扫向他这边的时候,远远打了个手势,钟旻虚应了旁人几句,朝他走来。
“怎么了?”
“陆被廉署的人请去喝咖啡。”ICAC几十年来的惯例,每次要想要调查这个人向其问供,都会请他去廉署喝咖啡,久而久之,这成了港人的口头语。
钟旻面色一沉。“怎么回事?”
“还不清楚。”张绍摇头,将刚才经过说了一遍。“会不会是有人暗中给你使绊,选择了从他那里下手?”
钟旻抿了抿唇,神色有过那么一瞬间的yīn霾。“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说罢转身,张绍忙拉住他。“二少,这样不行!”
见钟旻回首看他,他补充道:“无论陆怎么会被廉署的人盯上,他们肯定不会无端找人,现在你刚宣布成为钟氏掌舵人,不要说商界了,明天全香港的报纸上都会出现这个消息,如果这个时候卷入什么纠纷,不但对你本人没有半点好处,连钟氏也会大受影响。”市场本来就会因为总裁换人而起波动,如果再捅出什么风声,对钟旻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眼前的人若是换成陆知处,只怕也是用现在这样就事论事的语调说着与张绍一样的话吧。
钟旻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你过去,无论如何先把他保释出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钟家那些人走去。
张绍暗松了口气。
希望这只是一场虚惊。
“我们得到举报,你私自将内地荣华集团内部资金抽调出来挪为他用,这本来是属于内地司法部门管辖的事qíng,但是举报的内容里又涉及了香港日文科技的一些jiāo易,请问陆先生你对此做何解释?”
“据我们所知你并不是日文科技的任何一位主事人,又是谁授予了你私自调动资金的权利?”
“日文科技与香港容帮是否有什么私底下的经济往来?”
……
对方自然是做足功夫的,这边却是毫无准备。
问题迎接不暇地袭来,陆知处一一作答,虽然内容大多敷衍到令人屡屡皱眉,但他的表qíng却一直都是淡淡的,带了点倦意,看不出没什么张狂得意,却也让问话的人无毛病可挑。
“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余的请等律师来了再回答你们,好么?”虽然他本身在荣华身为法律顾问,但来到香港之后这个身份却完全不具法律效力,所以钟旻曾将自己的私人律师介绍给他。
问话的人快速浏览了一下自己的记录,发现很多内容的答案都是空泛无力的,不由皱了皱眉,但又有些无可奈何。
香港的法律就是这样,模仿欧美法系,讲究程序,问讯也不能动用其他手段,对当事人保护周到。
不由瞪了陆知处一眼,跟同伴喁喁私语几句。
“陆先生,在你的律师没有到来之前,你不能被获准保释。”
冷淡有礼地说完,门打开,递上一杯热咖啡,关上,脚步声渐远,室内只剩下他一人。
陆知处看了看手表,这会离刚才进来还没过去几小时,怎么自己倒觉得好象过了很久?
廉署的人怎么知道当初他挪用荣华和日文的资金与钟沁做jiāo易的事,还扯上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容帮?
必定是有人举报了,扯上容帮显然是为了让事件扩大,但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钟泓?钟鸿均?钟家的敌人?还是自己以前得罪过的人?……
陆知处觉得有点头疼,闭上眼,身体微向后仰,头抵住了椅背,阖眼。
出来的时候,已经漫天星光。
张绍正站在车门旁边等他。
“陆,你没事吧?”张绍招了招手,“很少看你这么神不守舍的,他们没怎么你吧?”
陆知处摇摇头,上了车。“钟旻呢?”
他本来要来的,临时被未婚妻一通电话叫走了。
不知怎的话到了嘴边又换了句:“钟家那边现在很多事qíng要料理,走不开。”
陆知处点点头,转头望着车窗外面车水马龙的光影,不再说话。
张绍觉得气氛有点窒闷,轻咳一声开口:“你们……怎么了?”
张绍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时,无论工作还是私底下,看起来都有着绝佳的默契,虽然前阵子沸沸扬扬都说陆知处卖主求荣投靠了钟泓,陆知处完美的演技几乎连他也骗过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陆这个人他从来也没有看透他。
然而现在两人之间似乎出了点问题,刚才钟旻打电话跟他说不能来的时候,语气也是颇为古怪。
陆知处没有回答他的话,半晌,张绍以为他睡着了,也专心开起车来。
一时无言。
钟家新任掌舵人浮出水面,钟旻入主钟氏集团。
各大报纸以黑体加粗标题的形式纷纷报道了此事,钟家的生意涉及很多领域,又要与政商两界打jiāo道,黑白两道这些灰色地带也不能落下,家族易主自然就成了轰动的事件。
钟老爷子由钟映水陪着飞往瑞士疗养,钟鸿均被迫退休,钟京平和钟沁虽然还是董事会股东,但由于手中股份已微不足道,很快也成为挂名的闲人而已。
至于钟泓,心高气傲的他怎堪忍受输给钟旻还留在香港,又在心烦意乱之下被钟旻打压得势力去了大半,最后被发配到荣华集团下属一个小公司里。然而荣华身在大陆,资源丰富,假如他真有能力,有朝一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与钟旻一决雌雄。
如同当年钟旻被贬谪一样,风水轮流转,只不过又换了个主角,又开始一段新的风云变幻。
陆知处懒懒地站在灯光与柱子jiāo错而成的yīn影处,看着不远处的衣香鬓影欢声笑语,看着钟旻被围在中间谈笑风生的场面。
真好。
一切尘埃落定。
他本不是喜欢勾心斗角的人,他所享受的是那种在法庭上针锋相对的紧张,在商场上变数迭出的刺激,然而与钟旻这一路走来,却似都是刀光剑影。
所幸这些都已告一段落。
眉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举起手中香槟轻啜一口。
“在享受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乐趣么?”
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来到他身旁,拿走他的酒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就口处正好是刚好是方才陆知处双唇贴着的地方。
眼神清冷,神色矜傲,却看得他心中一跳。
“没什么想说的吗?”
自从那日从廉署回来,两人还未单独相处过,甚至连jiāo谈也没有。
陆知处眨眨眼,摸摸鼻子,却终于在他凛冽的眼神下妥协。“都过去了。”
钟旻盯着他半晌,蓦地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陆知处抓住他的手腕。
“一会,老地方。”说罢松开手。
钟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离开。
香港的夜色很美,美在那居高临下的斑斓灯火,星星点点。
入夜的山顶有点凉,风带起衣角飒飒作响。
陆知处从宴会出来,又去酒吧转了一圈,才慢慢地开车上来,本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够早了,没想到走到山顶,却看到熟悉的身影早已站在那里,不由一怔。
“怎么来得这么早?”放松了语气,陆知处朝他走去。
前面的人背对着他仿佛说了什么,却被风chuī散了,模糊不清。
他又走前了些,正想询问,冷不防那人转过身,还没等他看清楚,一股大力袭来,嘴角钝痛,顿时满口腥膻。
踉跄几步,还没能反应,也不过一瞬之间,衣领已被人狠狠揪住,直压到几步之外的树gān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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