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语气温和,容落云未听出责备的意思,傻不愣登的,竟眼眸一亮地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觉得行吗?”
霍临风登时骂道:“行个屁,给我老实待着。”
容落云被骂得一愣,端详霍临风沉下的脸色,又有些发怵。他凑近些,再近些,俯首便抵在霍临风的肩上,这是十足的乖顺姿态,薄唇微动,却吐出万分气人的字句:“你们神龙无形追不上,还不让八方游出手,当真好没道理。”
霍临风叫那发髻蹭得痒麻,此话听来,心肝又被呛得七窍生烟。“我没道理?”他训这只白眼狼,“你若是追不上便罢了,追上,被秦洵擒住该当如何?”
容落云蹙眉道:“你不能盼我点好?”
霍临风气得乐了:“我盼你是菩萨,是神仙,有用吗?”他捏着容落云的后颈拉开,像捏山猫,捏狼崽子,迫使对方仰脸看他的眼睛,“就算你的轻功敌得过秦洵,被他擒住,你能打得过?”
这话叫人没面儿,却是事实,容落云支吾道:“好歹他是我的师叔,应该不会……”
霍临风好凶:“当初割袍断义了的,忘了?你与段怀恪那般态度,如今还说什么师叔。”话锋一转,又呛人又臊人,“再者说,你是他的侄子,那我便是他的侄婿,偷我的东西做甚?”
容落云被臊白一通,后颈还被捏得阵阵发烫,甩头挣开,带着不小的气性走到榻边,一屁股坐那儿。他抽出长剑,攥着鹿颈子皮用力擦拭,犹如磨刀霍霍的屠户。
盯了半晌,霍临风无奈道:“别费神了,睡一会儿。”
容落云冷冷地说:“既然阖军备战,我也备。”
霍临风愁死:“你备什么?蓝湖边的话我都白说了?”他不允许容落云上战场,之前不了解螭那军,眼下知晓螭那军有秦洵坐镇,更没得商量。
长剑闪着寒光,容落云不吭声,只一味地擦,刺啦一声,鹿颈子皮擦过剑刃撕裂成两半。狼崽听见,露出野兽相,龇牙亮爪跟着嚎叫。
容落云被勾出一股野性,说:“休想叫我坐以待毙,战场我上定了。”
霍临风拍了桌子:“你不是定北军,不许就是不许!”
容落云道:“我既然不是定北军,你管不着。”
他提剑起身,眉眼尽是凌厉:“秦洵攀附奸佞,通敌卖国,我要替师父治他有辱师门之罪,不凡宫办事,轮得着你这当兵的插手!”
这一张嘴真是厉害,合着方才是承让呢,霍临风无法,凶到极致也就是拍个桌子,落笔疾书,字字力透纸背,只能拿文房四宝撒气。
未等来反驳之言,容落云擎着剑,纹丝不动地盯着人家,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出声问道:“生气了?”
霍临风翻页继续写,薄唇紧紧地闭着。
容落云又问一遍:“你生气了?”
语气放软,带着一丝试探和理亏,听来直戳心头。霍临风未抬眼,冷峻面孔绷得毫不松懈,恨声道:“已然气死了。”
容落云登登跑来,就是个小夜叉:“气死还能说话?”
霍临风瞥一眼这气人的东西,再瞄一眼擦得锃亮的长剑,说:“做甚,想砍死我?”
闻言,容落云将宝剑咣当撂在桌案上,赤着手,腆着脸:“丢了。”伸手抓霍临风的胳膊,挽住,无赖地摇晃人家,“人生苦短,莫生气。”
霍将军实在是苦,骂得轻了不顶用,骂得重了舍不得,恐怕螭那军还未对付,先被这冤家给弄死。
然而刀剑无眼,断不能动摇,他狠一狠心肠说道:“不行——”
霍临风刚吐出两字,容落云仰脸凑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啄,热乎乎软乎乎,威力比刀枪剑戟厉害百倍。这是明晃晃的美人计,寡廉鲜耻,帘布都没落下,便敢如此大胆地迷惑人。
容落云耳廓烧红,偏过头,不叫看见眼底的难堪。可身子却未动,挨着霍临风,挽着那铁臂,唇上还残存着沾染的余温。
久久,他小声说:“允了我罢。”
霍临风仍不松口:“凶险,你知不知道?”
容落云轻轻点头,轻轻地说:“知道,所以陪你一起。”侧脸贴住对方的肩头,“秦洵能与师父抗衡,你一己之力如何对付?加上我,我们携手,是伤是亡好歹有个作伴的。”
霍临风几乎咬碎牙齿:“谁要你做这种伴。”
容落云道:“不要我,要谁,我不跟你,又跟谁。”扭回脸,下巴抵在霍临风的肩上,近得呼吸相闻,“我……爱极了你,你明白吗?”
“爱”这一字,语调轻若燕羽,分量却足有万斤之重,霍临风定着,说不出半字,移不开目光,揽住容落云的手掌甚至禁不住颤动。
容落云知道,这般是答应了,可是只答应还不够,他狡黠地、期许地问:“那你,不回我一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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