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末起,陶家就在做生意,而顾家是官宦世家。
有一回陶家生意出了问题,多亏顾家那时在朝廷说得上话,帮忙转圜过来。
后来民国政府清算遗老遗少,顾家因为没落又拿不出钱,家族旁支还出了个跟末代皇帝逃亡满洲国的汉jian,于是集体遭了殃,也多亏是陶家出钱出力,将他们一家老小都送出国外。
再后来,抗日战争爆发,北平沦陷,陶家大部分生意都被毁了,家族里被查出好些地下党员,差点又被日本人连锅端了,最后还是顾家想尽办法将他们营救出去。
这么多渊源数下来,陶顾两家就算想jiāoqíng不好也很困难。
只是到了顾林跟陶然这一代,偏偏出了他们两个不知道前世结下什么仇怨的人。
怎么都看对方不顺眼。
从小孩子的赌气攀比到现在,已经缠成一个死结。
两家长辈想解也解不开,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幢古香古色的大宅子,是陶家当年的本家,陶家逃亡国外以后,这幢宅子就流经许多人之手,从封建官宦到民国军阀,主人走马观花似的变换。
却很幸运的没有毁于战火。
一直到陶老爷子生意有成之后,才将这幢已经成为民居的屋子买下来,成为陶家在国内一个住处。
今年冬天很早,雪下得纷纷扬扬,将院子里原本绿意盎然的植物都蒙上一层白色,显得别有趣致。
只是此刻,陶然虽然坐在温暖的室内,背靠着柔软的垫子,手里还端着香浓温热的咖啡,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
“听说,你在学校里认识了一个老师,是你们的辅导员。”
陶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藤椅上,看着对面沙发上的孙子。
虽然神qíng镇定,但细看也能看出坐立不安的心态,还是欠了些火候啊,陶老爷子想。
“嗯。”陶然淡淡应道,喝了一口咖啡。
陶老爷子看似开明,其实骨子里还是传统的那一套。
对他来说,陶然的责任就是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接掌陶家,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生子,开枝散叶。
喜欢男人这种事qíng,别说陶老爷子,只怕陶然的父母知道了,也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陶然一直觉得自己不像顾林。
他循规蹈矩地按照长辈们的意愿去做,他们让自己往东,自己绝不往西。
所谓的叛逆和自主,就应该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进行反抗,让自己的利益争取到最大化。
而不是像顾林一样,不管好坏,一味叛逆到底。
但是当他现在坐在这里的时候,他开始有点不确定。
不确定自己当初的思路,到底是对是错。
“小林跟我说,那个辅导员长得不错?”
“我们只是比较合得来的哥们。”
陶然闻言,眸中浮起一丝嘲讽。
他就知道是顾林说的,能让自己倒霉的事qíng,什么时候少得了他?
“哦,是吗?”
陶老爷子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端起桌上佣人鲜榨的甘蔗汁喝了一口。半晌才慢慢道:“下个月就是你二十一周岁的生日宴会了,你爸已经帮你在国际饭店订了一层,到时候带你们那个老师朋友一起过来玩吧。”
陶然有点意外,没想到陶老爷子居然这么轻松就放过自己,没有继续bī问下去。
“好,我去跟他说说。”
他没注意到陶老爷子微眯起眼,像足了当年商场上算计别人的模样。
姜还是老的辣。
第8章
“你爸最近在做一单生意,对方是个大客户。”
陶老爷子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已经让人帮你请了一周的假,你就跟在你爸旁边学习学习吧。”
陶然微微皱眉。
“这周有课……”
“都不是主课吧,我看过你的课程表了。”
陶老爷子的语气就像在谈论天气那么简单,陶然却很不喜欢这种被人cao控左右的感觉。
但现在,他终究还是不够qiáng,不够qiáng到可以脱离陶家而独立。
捺下心中不快,陶然点点头。
“我知道了,爷爷。”
陶家的生意主要集中在药材方面的买卖,从清末至今,延续了多年下来,口碑也很好,生意越做越大,也开始涉足其他行业,包括养生药膳等。
在这之前,陶然对于家族生意的了解,也仅此而已。
他不愿意被长辈cao纵摆布着自己的人生,又深知像顾林那样bào力反抗,最后只能吃苦罢了,所以一直采取了阳奉yīn违的措施。
自己私底下也炒股赚点零花钱投资,但对于家族生意,却很少去过问。
在十八岁以前,陶家也不会让他参与生意上的事qíng,他们要的只是陶然努力读书,考上一所好大学,拿到一张好文凭。
陶家一向子息单薄,从陶老爷子到陶然,都是一脉相承。
陶老爷子为了繁衍家族,甚至不惜默许陶然的父亲,也就是陶定余在外面养着一个如夫人。
也许是命中注定,那个如夫人也没能为陶家生出一男半女来,反而成为陶定余夫妇之间长达数十年争吵的导火索。
至此,陶老爷子终于死心,将全部培养重心放在陶然身上。
陶然并不很喜欢父亲陶定余。
因为陶定余在外面金屋藏娇,也因为父子之间感qíngjiāo流非常少。
陶定余不是忙着生意应酬,就是忙着在外面跟他那位如夫人温存。
家里的大宅子,除非适逢大节假日,很少看到他的身影。
但是陶老爷子的命令是违抗不得的。
所以第二天他就很准时地去陶氏的企业报到。
陶定余果然不在公司,助理的说法是,总裁去视察营业部了。
陶然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需要掩饰吗,不就是去见小妾?
以陶然的身份,自然无人敢分配什么事qíng给他做,倒是那个漂亮的总裁助理,见陶然年少俊秀,主动热qíng地为他讲解着公司qíng况。
陶然虽然喜欢男人,但也并不排斥女人,只是这位助理身上的香水味实在太过浓郁,让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奈何人家没有自知之明,依旧一味往陶然身前凑。
最后他只得找了个借口将那助理赶到外面,把自己关在总裁办公室。
这才长舒了口气。
办公室里书籍很多,还有电脑,倒也不愁寂寞。
陶然打开电脑,趁着下载游戏的时间,他仔细地看了看办公室内的藏书,还有桌子上的文件。
书架上的书很多,他本以为多是装饰,但随便抽了几本翻阅下来,却发现里面很多都有详细的注释,在个别地方,还写着读者自己的见解。
字迹是陶定余的。
陶然有点意外,又拿了几本翻下来,发现都是如此。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父亲,其实并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其实陶家的生意,就算在陶定余手中没什么长足的进展,也说不上衰败或退步。
说到底,陶定余守成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陶然默默思索,直到电脑传来声音,提醒他下载完成。
打开游戏界面,输入账号,进入游戏。
好友消息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疯狂闪烁提示。
他一一打开,一边浏览,眉头越皱越紧。
【蝶舞翩翩】:龙,你到底去哪了,怎么也不上线,我们帮跟王朝杀起来了!
【日李万机】:帮主,王朝那帮狗日的天天偷袭我们,你赶紧上来指挥啊!
【红烧牛ròu面】:喂,陶玲珑,你再不上游戏,这帮派可就要散了,我打了你两次电话都是关机,不打了,天下的人走了一部分,都去了那什么九州了,不过我看王朝那边好像也差不多,哈哈,不亏!
【蝶舞翩翩】:龙你怎么还不上游戏?你老婆离帮了,还私底下跟王朝帮主纠缠不清的。
【鬼凌波】:老大,我们帮走了不少人啊。
……
陶然打开帮派管理信息,发现原本300人的帮派,现在剩下了213个人。
而段初言并不在其中。
他又特意跑到洛阳城内花钱查询其他帮派的基本资料,发现王朝的qíng况跟天下差不多。
而新近崛起的九州,人数和规模已经隐隐直迫这两帮。
九州的帮主也是个高级别的老玩家了,只不过一贯低调,不爱惹事。
这次突然大出风头,自己组帮,实在有些奇怪。
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经出城走入了练功区。
远远地看见两人,离得不远,似乎正在聊天。
【宋瓷】:我去你的帮派吧,王朝解散了也无妨。
看到这句话,陶然大吃一惊,此时两人已经发现了他,另一方并没有作出回答。
跟宋瓷说话的人,正是新近崛起的九州帮主一叶知秋。
文士,道士,战将。
王朝,九州,天下。
服务器内三大帮的帮主,因缘际会居然聚到了一起。
其中还有两个帮是势成水火的死对头。
陶然还沉浸在刚才宋瓷那句话的震撼中。
他想去一叶知秋的帮派,而且并不在乎王朝的解散?
是他厌烦了两帮的杀戮,还是故布疑阵?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他的父亲陶定余。
陶定余看到他毫不意外,想是外面助理已经跟他报备过了。
“准备一下,晚上出去吃饭,在那之前,先见个客户,你也一起吧。”
“嗯。”
陶然淡应了声,退出游戏,关上电脑。
他对游戏并不是很着迷,就算天下最后解散,他也不会觉得可惜。
只不过,他不喜欢输的感觉。
在他下线的时候,宋瓷与一叶知秋,依旧站在那里。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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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个客户的地点,安排在对方的办公室。
生意做到了陶家这样的规模,很少需要他们主动上门去见的人了,这次陶定余的行程,只能说明这个客户是他们想要争取又颇有背景的。
他们父子俩向来没什么话可说的,但车行到半路,陶父却突然问他:“你听过傅明谐吧?”
陶然点点头:“傅氏集团的主席,接掌傅氏三年有余。”
他没说的是,傅氏是黑道起家,从傅明谐的曾祖父那一代起开始做漂白的生意,由于背景qiáng大又目光独到,很快就把一个黑道色彩浓郁的庞大势力经营成一个拥有数十亿资产的上市集团公司。
而在此过程中,需要多少内幕手段,自然讳莫如深。
在傅家,最富传奇色彩的人,却不是现在的傅明谐,而是傅七爷。
傅七爷是傅冲的么子,原名叫傅言,排行第七。
当年的傅七爷,手段通天,黑白两道谁不需要给他点面子,以至于他失踪之后,傅明谐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才将傅氏整顿起来。
“你需记得,在傅明谐面前,不要提起傅七爷。”
陶定余再三叮嘱,殷切的模样倒像一个指点儿子的慈祥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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