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点点头。
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傅七爷这三个字,在傅明谐面前,是提都不能提的。
傅氏的建筑物色调低沉,灰黑相间,看上去很内敛,却又沉淀着一种厚重感。
相较起来,陶家特意高调的新大厦,终归是低了一段。
莫怪陶父如此慎重其事。
商场上,笑贫不笑娼,不管你财富后面的背景是什么,只要有实力,就是qiáng者。
这一次不过是普通的拜会,目的也只是套套jiāoqíng,人多反而显得生疏。
所以陶定余只带着儿子,并无旁人。
接待的人早已等候在那里,笑容可掬地带着两人上电梯,一路介绍一些qíng况。
客气而不客套,让人如沐chūn风,傅氏果然调教有方。
看着陶父满意的神qíng,陶然忍不住这般想。
那位传闻中暗算了叔叔才上位的傅明谐,到底会是何方人物?
傅明谐的办公室在27楼,那个位置据说也是当年傅七爷在傅氏工作的地方。
室内自然是极宽敞明亮的,只不过一直到他们进去的那一刻,那人还坐在电脑前,似乎很专注的什么。
“傅先生,久仰久仰!”
陶定余热qíng地迎上去,那人站起来,伸出手,嘴角也微微一挑。
傅明谐的皮相自然是不错的,也不枉这么多年下来傅家的媳妇都是漂亮jīng致的外貌。
但刚才那一笑,却让陶然愣了一下。
有点像段初言。
都是一派轻描淡写,稳如泰山。
“客气了,这位是令公子?”
傅明谐看着陶定余身后的俊秀青年。
陶定余忙把陶然推出来。“正是犬子,他还在读书,不像傅先生,已经是青年才俊了。”
寒暄过后,三个人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陶然注意到,傅明谐说话的时候,很有一股气势,连陶定余这样见惯大场面的人,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有点局促。
也许是来自于那见不得光的黑道背景吧。
傅明谐亲自沏茶招待他们,用的是一套jīng美的瓷制茶具。
他的动作十分流畅,像已做过无数遍,行云流水,优雅大方。
似乎注意到陶然的目光,傅明谐温柔一笑:“这套茶具是家叔最喜欢的,以前有贵客前来,他都是亲自沏茶招呼的。”
陶父口口声声叮嘱陶然不要提及那个禁忌的名字,却没想到是傅明谐自己提了起来。
一时间静默下来,陶父忙随便挑了个话题转移开去。
陶然望着满室架上的瓷器,起了一丝兴趣。
“傅先生,这些瓷器jīng美得很,我可以参观一下么?”
傅明谐笑着点点头。“这些瓷器多是家叔收藏的,后来我又补了些上去。”
陶然起身,沿着架子慢慢走过去,一路看下来,心中满是惊异。
就算他对瓷器没什么了解,也知道这些东西,是来自宋朝五大官窑。
以傅氏的身家,傅明谐自然不用拿些赝品在这摆着。
但如果是真品的话,又需要费多少工夫和金钱去搜罗?
既然傅言已经不在,为什么傅明谐还要放这么多宋瓷在这里?
难道是为了睹物思人?
这也未免过于滑稽了。
走至架子末处,他转身,正好瞥见傅明谐电脑上的画面一角。
不由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傅先生,你也玩网游?”
傅明谐正在跟陶定余说话,闻言笑道:“嗯,我近来总是失眠,医生说我工作压力有点大,建议我做些别的事qíng转移注意力,比如游戏。”
只是那游戏,分明就是陶然他们正在玩的《纵横江湖》。
场合不对,他也不好多问,捺下满腹疑问,听父亲与对方闲聊。
傅明谐在商场上的脾气,并不算得上和善,甚至可谓狠厉手辣。
据说正是傅七爷一手调教出来的。
只是这样的人,却làng费了一下午的时间,陪他们在这里说一些毫无内容的话。
甚至最后还答应了陶父的邀请,参加陶然下个月的生日宴会。
陶然不明白,自己有哪点值得这位傅氏当家另眼相看。
回程的时候,将这疑问说与陶父。
陶定余却只是斥他想得太多,陶家与傅氏,本就有生意往来。
傅明谐抽出时间招待他们一番,很是正常。
陶然隐隐觉得古怪,却说不出原因。
接下来又折腾了几天,陶老爷子终于放他回学校。
一到学校,他就迫不及待去找段初言。
这几天被陶老爷子半qiáng迫着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一直没时间给他打电话,有时候打了不是没人接,就是关机。
在见惯了那些人或奉承或虚伪的嘴脸之后,他愈发觉得寝室那几个兄弟可爱,也愈发想念淡然得有些刻薄的段初言。
由于家庭和个xing使然,他很少对一个人产生过多的感qíng,就连赵岚,也只是顺水推舟,而非自己主动去追求。
段初言是个例外。
他自己也说不上原因。
这个时候段初言应该还在办公室,虽然这个并不称职的辅导员经常偷懒。
办公室的门关着,却并没有锁。
陶然敲了敲。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段初言的声音。
贯是淡淡而懒懒的。“谁?”
“陶然。”
“进来。”
陶然推门而入,却大出意外。
那人上身赤luǒ,正背对着他。
身形修长优雅,肌ròu分布匀称。
“你在gān什么?”
陶然走近一看,这才发现他的背上有几道淡淡的疤痕。
有些是刀伤,还有些圆圆的,似是弹伤。
“换衣服,系活动。”
那人拣了桌子上的运动服,慢条斯理地穿上,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动作稍快。
“这些是什么?”
陶然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滑过他背上的伤痕。
这个人,真的是一个大学辅导员?
“如你所见。”
“你怎么离开天下了?”
“没意思。”言简意赅,gān脆利落。
“那你去王朝了?”
前几天上游戏的时候,段初言并不在,资料也无法更新查看。
“没有,去九州了。”他随口回道,把衣服换好,便往外走去。
陶然心念一动,突然想起傅明谐办公室内那满是名贵瓷器的架子。
“王朝帮主宋瓷,有没有跟你说过他那名字的来历?”
段初言看了他一眼。“没有,系活动你去不去?”
陶然愣了一下。
“当然去!”
————————————
天下与王朝的杀戮愈演愈烈。
双方从蓄意地组队偷袭,到现在随便逮到对方的人就杀,一些其他帮派的无辜玩家屡被牵连,不胜其扰。
而在九州,自从这个帮派成立之后,就吸引了很多被双方仇杀bī得玩不下去的玩家,和一些虽然身在天下或王朝却不喜欢偷袭厮杀的人。
九州逐渐崛起。
与天下、王朝势成三足。
而就在此时,王朝帮主突然宣布,他愿意无条件加入九州,王朝原来的帮众,在自愿qíng况下,也可以跟着他去九州。
整个服务器哗然。
那天下呢?
第9章
陶然一回来,天下的人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止住杀戮,但有了领头之人,总算不至于人心惶惶,组织零散。
陶然甚至跟胖子他们商量了几个办法,准备用来对付王朝的人。
但是他怎么也没料到,仅仅只有一天,qíng势就完全逆转。
那天在城外听到的话,居然是真的。
就在他们都去参加系活动的时候,王朝帮主宋瓷将帮主之位让了出来,只身加入九州。
宋瓷毕竟是一帮之主,他这一走,也带走了不少人。
九州实力一下子大增。
等陶然回来,看到的就是一个人数十去其七,只剩个空架子的王朝。
这种感觉,就像你蓄足力气往敌人身上一拳打去,却发现落在棉花身上。
空dàngdàng无处着力,一口气憋在胸腔,不上不下。
陶然不明白宋瓷究竟唱的是哪出。
他也没空去闹明白。
自从宋瓷加入九州之后,王朝就逐渐没落了。
九州的帮众大都很低调,不会轻易起争执。
而天下失去对手,加上陶然没有多少时间管理,就把帮主之位转让给了胖子。
胖子没有陶然的手腕,自然压不住众人,不久之后,天下也渐渐分化成两股势力。
其中一股脱离天下,另组新帮,与天下、九州隐成对立之势。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大势,莫不如此。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大的赢家莫过于九州帮主一叶知秋。
但在那以后,他却极少露面,就连帮派管理,也多是副帮主出面。
昙花一现,极尽璀璨,之后,一片寂然。
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出现过。
至于原王朝帮主宋瓷,也渐渐地很少上游戏。
陶然曾疑心过他的现实身份,但后来游戏玩得少了,回来又刚好碰上期末考试,这桩事就暂且压了下来。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九州帮主到底是谁。
虽然事隔已久,但是当时他得到这个答案,依旧震撼得难以自持。
世间所谓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莫过于此。
——————————————
考完期末考最后一门科目的那天,正好是陶然生日。
而监考这门功课的,也恰好是段初言。
待时间一到,学生都散得差不多了,陶然才上去jiāo卷。
“今天有空吗,上次说要请你吃饭的,我来兑现了。”
他没说是生日宴,怕段初言知道之后反而敬而远之。
认识他越久,似乎就越能窥见他的本xing。
冷静,凉薄,懒惰,怕麻烦。
表面的温和儒雅,不过是面具而已。
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人能让他动容变色,付出一颗真心?
一个小时后,车到了饭店门口。
段初言坐在旁边,似笑非笑。“这就是你说的一顿普通的饭?”
他也知道陶然家境殷实,懒得细问,却没想到与豪门也扯得上关系。
陶然自知理亏,只能赔笑:“这不是怕您不愿意来么,只能先斩后奏了,既然都到这里了,就赏脸驾临吧。”
车到门前,自然没有再返回去的理,段初言也不再多说,随陶然上了饭店顶层。
衣香鬓影,觥筹jiāo错。
一个生日宴,却弄得像商政jiāo流,看来陶家对陶然的重视,非同一般。
宾客见主人公到了,纷纷上前寒暄。
家世不如陶家的,自然想趁机讨好沾光,家世与陶家相当的,也只当做是对陶家未来继承人的一番应酬。
众人见到随同陶然一起来的段初言,以为必是他的好友,什么富家子弟。
只是那一身随意的衬衫长裤,却实在不像。
陶然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有点后悔自己只顾着讹诈段初言来,却忘了带他去换一身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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