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任平拧紧了眉,还是摇摇头,没说话。
别人不知道,傅家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还记得他刚出道的时候,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跟着一个叫花青的老大。
那个花青,因为不小心冲撞了当年傅家的小少爷,现在的傅明谐,于是当时的傅家当家人傅七爷轻飘飘一句话,决定了花青的结局。
就在他们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花青的血喷溅在饭菜上,眼珠子瞪得老大,真正死不瞑目,看得坐在边上的他整整一个月吃不下饭。
花青的死,对年少的他是一个很大的刺激,自那以后,对于傅家这两个字,他总有着深深的恐惧,即使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傅七爷已经不在,傅家,仍旧是傅家。
“老大,傅家只让我们不能伤害人质,可没让我们放人啊!”
一旁的小三喊道,他年轻气盛,见钱眼开,更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在他眼里,只要有枪有pào,谁都能当黑道大哥,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随着他嚷嚷,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出声附和,张叔yīn沉着脸没再开口。
“闭嘴!”任平掏出枪啪的一声掷在桌子上,面红耳赤。
“你们要钱还是要命!傅家都开口了,傅明谐的钱你们也敢赚,他是说出钱赎人,但他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你们是不是想死啊!”
陶然他们的位置离绑匪虽然不近,但仓库空旷,争吵声也隐隐传来。
虽然内容听不大清楚,但也可以想见几个人其实也并不是一条心的。
“他们争吵,就没时间管我们,一会我出声引个人来,拿到他的枪,掩护你出去,你出去之后,就跑,不要管我们。”
段初言的声音很低,附在陶然耳畔,几近呢喃。
“那不行……”听到这里,陶然下意识出声。
“闭嘴。”段初言声音淡淡。
“你不走,我不走。”陶然咬咬牙,看着眼前这张俊逸白皙的脸。
段初言的眼镜早在刚被绑来的时候就被扫掉了,没了眼镜遮掩的双眼,显得愈发黯沉,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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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只能多一个累赘,多一个人死,我没能力带着你还去救顾林。”
“要救也该我去救,你以为你是超人吗,你不过是我们的辅导员而已!”
陶然压低了声音,坚决彻底地否认他的提议。
为了方便密语,两人之间几乎毫无距离,彼此的气息缠绕在一起,竟让陶然微有点迷醉的感觉,虽然明知道场合不对,却仍忍不住多靠近对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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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初言叹了口气,深知今天不说服他是不行的。
“你听过傅家的傅言吗?”
陶然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傅七爷?”
“如果我说我就是傅言,你可信?”看着对方完全呆住了的表qíng,段初言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我不是在救你们,我只是在救我自己,只有我一个人逃走,我怕你们会大声呼救,让我走不了,以你老子那个司机的行径,如果三个人都不走,被撕票的可能xing大于百分之九十。”
陶然没有说话,怔怔地任他解去自己背后的麻绳。
傅七爷,当年那个一手遮天的傅七爷,是眼前这个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很是艰涩:“那你,你为什么会到学校当一个辅导员?”
“说来话长,有空再说。”
段初言看着他,冷冷的。“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让你在这里发呆,而是让你更有决断力,不要犹豫,就凭你这个样子,将来也想担当陶家?”
陶然苦笑:“我听你的就是。”
段初言点点头,侧耳凝神去听那边的争吵声,陶然突然伸手拉住他。
“初言。”
无论是傅言,还是傅七爷,都不适合他,在自己眼里,这个人就是段初言。
对方转头看他。
“谢谢你。还有,”陶然顿了顿,“给我三年时间,我会努力追上来,追到足以匹配上你。”
段初言唇角微勾,只当他是小孩子的玩笑。
就在此时,那边传来一声枪响。
第12章
任平扑倒在大半个桌子上,太阳xué流出来的血混着脑浆迸she满地,溅了周围的人一身,那眼睛兀自睁得浑圆。
死不瞑目。
周围一片寂静。
张叔手里拿着枪,站在他旁边,表qíng冷漠。
“老大!”一声哀嚎,打破了其余几人呆滞的反应,纷纷掏出枪,指着他。
“张、庆、云,你居然杀了老大?!”
张叔慢慢地抬眼扫了他们一圈,皮笑ròu不笑。
“他要放人,他不想要钱,你们也不要?我不杀了他,大家有钱拿?”
众人愣了一下,心中动摇,原本想she向他的枪也缓了下来。
yù念是万恶之源,当心中的yù念越滚越大,便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四亿跟一条人命比起来,孰轻孰重?
惟有小三双眼通红,歇斯底里。
“那老大怎么办,你竟然就这么杀了他,我要杀了你!”
他举起枪,几乎是同时,枪声响起。
却是他倒下。
张叔看着身后持枪的人,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做大事的人,不要婆婆妈妈,现在剩下我们四个,四亿正好是一人一亿,钱到手之后,大家远走高飞,谁也不认识谁。”
“那他们怎么办?”其中一人指着任平和小三。
张叔漠然道:“不管了,明天钱一到就走人,他们要查就让他们去查,尸体是不会说话的。”
此时,安置陶然的地方传来一声低呼:“哎哟,我肚子好疼!”
张叔皱了皱眉,旁边一个叫刺猬的人连忙道:“那小子事真多,等我去看看。”
手里拿着枪,往那边走去。
张叔也懒得理他,只坐下来,看着仓库大门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旁边还趴着两具尸体,鲜血汩汩,死相狰狞,他却浑不在意的样子,看得另外两人心中发寒,借口抽烟出外透气。
刺猬转过那些箱子后面,便看见陶然扭曲了一张脸,屈膝蜷着身体,低声呻吟,仿佛很痛苦的模样。
“喂,你怎……”
话未落音,心觉不对,不是还有一个人么?
他正想回头,却已被捂住嘴巴,颈骨咔的一声闷响,随即被扭断。
连挣扎都不及。
动作一气呵成,yīn狠毒辣,看得陶然目瞪口呆。
段初言从那人手中拿过枪,示意他过来。
“我出去引开他们,你见机就跑,顾林在仓库那一头,暂时还波及不到。”
“你一出了仓库,就往东跑,刚才我记了方向,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联系陶家的人。”
他悄声说道,陶然点点头,看着他,不由一阵难受,心知这一切都因自己所累,但此时说再多也无用,若今日他们有命出去,自己来日定要……
“你小心。”
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话,他盯着段初言,仿佛要将他的样子牢牢记下来。
段初言笑了一下,没说话,随即转身往外走去。
张庆云是越南人,却说得一口流利汉语,这一点连陶老爷子都没看出异样来,可见他心机之深沉,远胜想象。
十年前他从越南偷渡来到中国,辗转流离,最后落脚在这座闻名国际的大都市里,每日在城市最黑暗的角落里过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活,曾是军人出身的他做过许多份工作,但都不长久。
后来机缘巧合,从一个熟人口中得知陶家需要一个司机,便想方设法弄了假证件,又找到个机会帮了陶定余一个小忙,终于得以进入陶家。
他本不是为了这份工作,而是为了陶家丰厚的身家,在陶家三年,装成勤恳工作的模样,实际上却暗中摸清了陶家的qíng况,又联系了任平等人,耐心等待,jīng心布置。
过了今天,他就可以回到越南,过着人上人的日子了。
如是想着,yīn沉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门外抽烟那两人走进来。“张叔,陶家说什么时候联系……”
枪声响起,那人话未落音,便即倒在血泊中。
张庆云一惊,反应极快,抄起枪便蹲下。
另外一人也连忙躲开,一边胡乱向声音来源开了几枪。
枪声停止,那边也悄无声息。
张庆云正想绕到后头,却又听见枪响,回头一看,那人胸口中枪,翻着白眼倒下。
“妈的!”张庆云低低咒骂一声,循着箱子一直绕到身后,却看到原本绑着陶然两人的地方已经空dàngdàng了,只余下两条麻绳。
他在陶家三年,从没听过这个大少爷会用枪,难道是有人来救他?
沉着一张脸,他小心翼翼地走向顾林所在的位置。
陶然出了仓库,便依着段初言的所说的方向,一直往东跑。
天黑路远,还有座树林,他撞撞跌跌,手脚不知被划了多少伤口,但是心中焦急,半分也不敢耽搁。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他双腿已经麻木,只靠一股毅力撑着的时候,前面出现几盏灯光。
他心头一凛,不知道是敌是友,只得缓下脚步,屏住声息,慢慢靠近。
“少爷,你别再往前了,钱已经都准备好了,明天一早jiāo易之前,我们有把握将人揪下来的,现在七爷并没有危险,去了怕是要打糙惊蛇。”
声音响起,话中的内容令陶然心中一动,却还是不敢贸然出去。
被喊少爷的人,似乎久久没有出声。
半晌,才慢慢道:“我不往前,我在这里等七叔,看他平安无事。”
七叔二字一出,陶然再无疑问。
世人皆知现任傅家掌舵人便是当年傅七爷最疼爱的小侄子。
陶然拨开杂糙,正想上前,那边立时有所警觉。
“什么人!”
他未来得及说话,两把枪已分头抵在他太阳xué上。
陶然沉声道:“傅先生,我是陶然,昨晚生日宴上我们还见过的。”
那边静默了一下。
“带他过来。”
声音竟有些压抑不住的颤抖。
陶然被半挟制着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见傅明谐站在车子旁边。
“怎么只有你,七叔呢?”那人望着他,目光灼灼,气势bī人。
陶然喘了口气,长时间剧烈的奔跑令他耗尽jīng力,现在一松懈下来,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初言,嗯,是七爷,他让我先走,他自己去引开那些人,顺便救顾林。”
那人的脸色慢慢地冷下来,面无表qíng。
陶然莫名其妙,站在那人旁边的男人却苦笑起来。
“少爷,想来七爷也是……”
韩致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知道傅明谐为什么冷了脸色,却不知道七爷何以要让这小子先跑,自己独自留下来。
因为从前的七爷,绝不会如此古道热肠。
就算有,也只是对着傅明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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