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犹在耳_梦溪石/古镜【完结+番外】(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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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是想做什么?
这个房间曾是自己最熟悉的记忆,也是难以磨灭的心病,若是以前,他永远也不会再踏进来半步。
那人吃完粥,便转头望向窗外,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馨不敢打扰他,默默地收拾东西,过了一会,见那人已经睡着,便端起东西,放轻了脚步走出去。
她本是傅明谐临时请来的看护,自然不认识段初言,听管家说这里面的人是雇主的叔叔,那自然以傅老先生相称,不料闹了个笑话。
这男人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容貌俊雅,举止斯文,哪里是她想象中人家叔叔的模样。
本以为傅先生的外表已足够出众,却没想到这人更胜一筹。
再次醒来,已经接近傍晚。
云霞将天际染成红色,连带着这间摆满宋瓷的屋子,也显出端庄凝重的色彩。
段初言半靠在chuáng上,并不急着起来。
对他来说,现在无人打扰,正适合理清思路。
傅家已经不属于他,他也从没想过要拿回傅家。
一山不容二虎,就算没出过那件事qíng,他也是迟早要走的,否则他在一日,自然会令有心人别有想法。
无论傅明谐是念旧qíng也好,为了软禁他也罢,现在自己伤势未愈,确实并不适合走。
不妨便多待几日吧。
让我看看,在这三年里,你究竟做了什么。
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人。
身形高大,却从没见过。
那人转过身,见他要出去,伸手便拦住,礼数周到,语气却听不出多少敬意。
“对不起,没有少爷的许可,您不能出去。”
头还有些晕,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略略眯起眼。
“你是?”
“我叫闻仪。”
名字婉约柔和,人却截然相反,一道伤疤在那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上斜斜划过,只差没写上我非善类四个字。
“我从没见过你,新来的?”段初言微微一笑,也不发怒。
“两年前少爷救了我一命,后来就让我跟着他了。”
对方言简意赅,绝不多说一句,见他没有qiáng行要出去的打算,也就放下手。
段初言突然伸手扼向他的喉咙,闻仪一惊,想要还击,却突然想起傅明谐的话,只好把伸到半空的手硬生生改成阻挡,身体一边后退了几步。
谁知对方只是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扭,闻仪便发现他的手劲很巧妙,看似没有花力气,实际上连自己也挣脱不开。
段初言轻笑,放开他,右手却多了一把枪。
正是闻仪时时带在身边的,以防不时之需的。
闻仪大惊,根本没发现他是如何得手的。
如果这个人想杀他,那此时自己已经是死尸了。
“你的身手是沈末教的吧。”段初言把玩着枪,嘴角噙笑。
闻仪沉默。
“沈末,当年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包括你的少爷。”
“至于你,还需要多学几年,就这副身手,真碰上反应快一点的杀手,明谐就有危险了,希望你不是他的保镖。”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闻仪,拍拍对方的肩膀,把枪还给他。
闻仪受此打击,一时无语,等回过神来,对方已经施施然走出老远。
从屋子出来往右拐,是一片花圃。
曾经他一有空就会到这里来,浇水养花。
他并不是爱花之人,只是这种行为能调节心qíng,冷静思考。
背对着他的人,正蹲下身子修剪枝叶,专心得没有注意到身后动静。
段初言嘴角微微扬起。
“平叔。”
那人一震,颤巍巍地站起来,转身。
“七爷……”
激动和欣喜的表qíng在那张老脸上浮现,平叔疾步走过来,似乎想抓住段初言,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把剪刀,一时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七爷,您醒了,怎么自个儿跑出来了,外面还冷,呃,要吃什么吗,平叔去给你做……”
他絮絮叨叨,语无伦次,段初言却没有半分不悦。
这个老人从他进傅家的那天,就被傅老太爷派来照顾自己,后来自己接掌傅家,又把他拔擢为管家。
“平叔,”他打断老人,“去帮我拿件外套吧。”
“是是,我这就去!”平叔拿着把剪刀就冲进屋去。
段初言望着这些花糙。
它们都被照料得很好,就算没有他,依旧热烈地绽放。
这世界也是如此。
没有谁少了谁,会活不下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以为是平叔,头也不回。“平叔,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他察觉有异,正想回过头,身体却突然被拥入一个怀抱。
那人站在身后,像害怕他挣脱似的,紧紧箍住。
熟悉而温热的气息在耳畔萦绕,话语贴着鬓间,如同厮磨。
“七叔……”
“七叔……”
声音低沉,有些颤抖,比三年前,却又成熟了不少。
“七叔……我好想你……”
段初言任他搂着,一动不动,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可以对任何人心狠手辣。
他可以对任何人无qíng无义。
却独独,这个人是例外。
看着他从襁褓的婴儿,到俊秀挺拔的男人,是自己一手慢慢地调教培养。
从他三岁到十岁这七年间,两人几乎寸步不离。
整整二十六年,如父子,如兄弟,这种感qíng已经深入骨髓,渗入血ròu,再也无法割离。
就算那个人,做了那种事qíng……
自己也只是痛心,而非痛恨。
“放手。”他淡淡道,感觉身后的人立时一僵,抱得更紧。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七叔……”那人终于松了手,声音半是悻悻,半是委屈。
“我怕我一松手,你又不见了。”
他回过身,只见傅明谐神色温柔而心酸,笑容却是极欣喜的。
许久不见,这个人已经学会用温文儒雅的表相,来掩盖底下的心思。
尽得他的真传。
“我不会走。”在伤好之前。
“真的?”那份欣喜却不似作伪,浑然溢于言表。
“我饿了。”
“我们去吃饭。”反应极快地接上,一边伸手过来握住他。
就像小时候一样。
段初言心头一软,没有挣开,便任他握着。
饭菜是刚做好的,热腾腾冒着香味,一看就是平叔的老婆平婶亲自下的厨。
傅明谐在一边笑道:“平婶听说你回来了,特地下厨做的,平时连我也没这待遇。”
嫩滑的jīròu入口即化,又夹着丝丝葱姜与冬菇的味道。
他并不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少时的变故和这几年在外,生活都是自己打理的,做饭自然也不例外,但是无论他再怎么做,也做不出平婶这味道来。
见他动筷,傅明谐也跟着拿起碗。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但气氛却并不僵持,甚至是有些和谐的。
他们都没有想过,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彼此还能有心平气和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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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林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医院了。
偌大的病房,设备齐全优良,却空无一人。
身在豪门,并不就比别人幸福多少,对于亲qíng这种东西,他早已不指望。
顾林冷冷一笑,突然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qíng。
段初言肋下和大腿都中了枪,伤势要比他严重许多,不知道怎么样了。
心念一动,翻被下chuáng,右腿还不能使力,就一点一点地挪去门口。
“你在gān什么?”
抬头一看,站在门口的人是陶然。
“你来做什么?”顾林停住脚步,一手撑着chuáng沿,“初言呢?”
“我不知道。”陶然拧着眉毛,有点烦躁。
自己在碰到傅明谐之后,就被他手下送回陶家。
在那之后,就没再见过段初言,而受了绑架刺激的陶家人更不会轻易放他出来。
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出来,赶紧先回学校找了一番,却没见到人,更听到一个震惊的消息。
那人已经辞职了。
想起见过他的最后一个人是顾林,又匆匆来了医院。
结果又是失望。
“学校呢?”顾林也皱眉。
“学校的人说他辞职了。”陶然抿了抿唇。
“我找遍市内医院的所有住院记录,也没有他的名字。”
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带回了傅家。
他并不知道那人跟傅明谐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为什么当年的傅七爷会不惜放下一切离开傅家,成为段初言。
陶然打听过了,虽然众说纷纭,但真正的原因却无人知晓。
如果两人之间有恩怨,那么他回到傅家,岂不是危险?
两人从小斗到大,陶然的神色变化,顾林就算猜不出全部,也能看出个大概。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什么,你好好休养,我先回学校了。”陶然淡淡说道,转身便走。
既然这里得不到他要的讯息,久留也没有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把那个人的身份告诉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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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谐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经常早出晚归。
但只要他在主宅,却总会陪着段初言吃饭。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说的不过是一些生活琐事,对于傅家道上和明面上的生意,傅明谐只字不提。
他不说,段初言也不问。
在外面这三年,他刻意避开有关傅家的所有消息,也懒得去打听。
既然已经jiāo给别人,就没什么好留恋的。
只是今天晚上,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傅明谐还没有回来。
段初言坐在客厅藤椅上,漫不经心地翻着书,眼睛瞟过挂钟。
小孩子长大了,学会夜不归宿了?
“闻仪。”
片刻之后,那人出现在视线之中,依旧沉默,只是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自从那天之后,这人对他说话的语气,明显恭敬许多。
无论身份有何差别,彼此都是男人。
而男人,总是崇尚qiáng者的。
“明谐去哪里了?”
沉默。
“韩致远呢?”
还是沉默。
段初言笑了起来,倒是没生气。
“那沈末呢,你这副身手,应该不全是沈末教的吧。”
这次有了回应。
“我因为过失杀人进了监狱,监狱里打架锻炼了一些,后来出狱,那帮人还不放过我,找人砍我,刚好被少爷救了,就跟着他了。”
段初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难怪对他忠心耿耿。”
眼前这男人双腿jiāo叠,身形修长,神qíng闲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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