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原来还有这样的野心,不过现在好像我们国家到处还在打仗,想得太远了吧?
我伸手扶着他的肩膀,诶,小鲍虽然瘦,倒也不是浑身都是骨头,肩膀给人的感觉也是蛮可靠的样子,“喝得有点多了,”我说,“借我扶一下。”
他先是僵硬了一下身体,听见我这么说的时候就很放松地笑起来,“没问题。”
……这样放心我?不知道搂搂腰可不可以?
可惜我还没有动手,报应已经来了!
“呜~~~~呜~~~~~~”什么声音,我迟疑了一秒才懂得去看自己的头上,青天白云之间三架贴着红红的狗皮膏药的飞机在中国的天空上,恣意地飞!
这是西元1937年7月1日,中国上海,这个城市的制空权已经完全丧失!
“这里是租界,他们怎么敢……”小鲍狠狠地一揪头发,“他们疯了啊?”
我大怒,“不是租界就应该给他们飞?”接着浑身一阵发冷,“十六铺!”
他立刻理解了我的意思,“糟了,快走!”
十六铺那里已经不属于租界地盘,但如果连租界这里都可以看见日本人的飞机了,那么十六铺只怕也快要遭的轰炸了。退一步讲,就算没有遭到轰炸,只怕也会引起民众的极大恐慌造成骚乱——最怕是无数人因为害怕日本人的轰炸一股脑统统往租界这里挤,进得来也是好事了,进不来的话,那就是最可怕的灾难。
才刚想到这里,远处已经传来了骚乱的声音。
我们对望一眼,一起飞快地往前赶去。
————
跑了一半我突然反应过来,我们就算这样拼了命跑过去似乎也是一点作用没有啊,心思一动拍了拍身边小鲍的肩膀,“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其他的事情,你先过去那里,我马上就过来。”
小鲍想也不想,“好。”脚下停也不停就奔过去,豪爽得让我有点郁闷。
我转头看看方向,然后按着自己的记忆往前面小鲍带我跑过的路线去找那座隐约看见的尖顶教堂——平时我也算给教堂捐献不少银两了,关键时刻,神父嬷嬷们,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七拐八拐好不容易终于进了教堂,我结结巴巴地用尽我所会的一切英语说明来意,结果那个叫做约瑟的美国神父张嘴就是一口熟到不能再熟的京片子,“这事儿您放心,我们国际红十字会一定不会等闲视之,日本怎么啦,怎么啦?这日本他也得听国际公约的,您就放一百二十万份心吧您呢!”
“……”究竟是哪个混账教的国语啊?
“砰!”
“砰砰!”
我一开始还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约瑟神父跳起来,“是枪响!”约瑟神父一边跑一边大叫,“哥们儿都给我起来,抄家伙走人,外头干起来了!”
“……”我该哭还是笑先?
好吧,我笑不出来!
我担心租界边关的事态,我怕事情恶化到我都没有想到的地步,我怕混乱起来,那个很锉的小鲍同学会倒霉!于是我跟着约瑟神父他们一起跑出去,然后才知道他所谓的“抄家伙”是指一应俱全的医疗器械。
他们是国际红十字会。
————
等我跑到租界边关的时候,出乎我意料的是并没有看见我差不多已经认定的乱成一片。虽然租界已经派出了他们自己的军队,一个个金头发红鼻子绿眼珠地端着枪械在租借边关来回巡逻,一幅让人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但是毕竟,没有人倒在血泊当中,没有人死亡。
受伤的却不少。
我看着那些手里拎着大大的包裹,身上的衣服倒也不算怎么最差的国人一个个目光呆滞地或蹲或坐在租界的门口,突然感觉很疲惫。
这里受伤的人大部分就是刚才一股脑打算涌进租界避难的时候,自己人挤自己人弄伤的。
他们为了挤进他们认为安全的租界,不惜踩在自己同胞的身上,不惜伤害同为中国人的别人,不惜无所不用其极地行贿、暴乱、威压恐吓——老实说,有这把力气为什么不去用在打日本人的身上?说不定现在的局势也就不会这样了。
但是其实这样的想法也很不知所谓。因为说到底他们也只是老百姓,老百姓的责任是缴税保命延续这个国家的血脉,而不是人人拿着枪去战场杀日本人。
……好吧,我的思路混乱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真希望现在可以有一支烟,至少可以让我心情平稳一点。
我不喜欢自己思路混乱,就像刚才在和平饭店,又像现在,在人群里找不到那个瘦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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