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湛阳当然是乐意之极,十分绅士地错开身子,摆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让邱十里先坐,邱十里却不肯,扯着他的手指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解决之前……能不能先亲我一口?”
这种坦诚烂漫,以前在他身上常见,近年却没有了。时湛阳有些吃惊,他以为,现在的邱十里对自己多少还会有些陌生和抗拒,“是这样的顺序吗?”
“之后也能亲啊。”邱十里的嘴唇已经凑了上来,理所当然地微微张开,假若没有一个吻落在上面,简直不合情理。
时湛阳当然不是难解风情的笨蛋,他把亲吻压进邱十里,又把邱十里压进车子,一双手臂环上脖颈,久违的喘息伴着小小的哼叫荡在耳边。
他感觉得到,邱十里正在努力吞咽着自己的气息,以及两人唇舌间过剩的津液,这个吻似乎过了火,他们又太着急了,太缺乏思索和考量了,现在的状况怎么会是接吻的时机?
但这又何妨呢?方才进车前时湛阳就看见自家老四正拎着一袋碳酸饮料走来,余下的路程几十米,余给他们的时间不足二十秒,可即便是十秒,一秒,半秒也不到,他们也要亲个透,要把这分秒拆成毫厘,点点滴滴地吞吃干净。因为连在他们之间的那点东西,痴迷也好,疯狂也罢,它存在就存在了,本就无需思索和考量。至于时机——它在生意里是宝贝,在活人身上,是最没用的东西。
第六十五章
车窗外景物飞逝,青绿过后还是青绿,前路后路都是空无一物,好比一场漫长漂流,只有草坡的弧度勾出空间淌过的真实感。
邱十里一下一下地听着自己的呼吸。时隔数月,又这样并肩而坐,尤其还是在嘴唇被亲得发肿的情况下,他显得有点忐忑,把腰杆撑得笔直,一脸严肃,双手放在膝盖上。
时湛阳的左手也在他大腿上,不动声色地贴着他的腕子,把那块裤子的布料捂暖,右边的胳膊肘则搁在车窗外。干燥的风呼啦啦吹进来,拂过袖口又拨乱头发,就像很年轻的时候他们难得有空兜风,时湛阳开车也总喜欢这样,如果窗外是颜色很好的日暮,车里席琳迪翁的歌声飘上金门大桥,他还要捏一捏邱十里的手。
此时,开车的当然还是时郁枫。他自顾自地戴着一只耳机听摇滚,加速加得挺投入,眼见着进入了没有信号的荒芜地界,他就关掉了停止工作的谷歌地图。
“你认路吗?”邱十里问。
“不太认,随便吧,”时郁枫道,“一直向北,没有几条路可以走。”
时湛阳眯了眯眼,摇上车窗,往邱十里身上挨近了些,也不吭声,对此很是放心的样子,于是邱十里也暂且放下从后备箱拿电脑连卫星地图的念头。他琢磨起该从哪里开口,譬如刚才说的,两个人的问题,譬如自己这两个多月想明白了什么……
尚未捋清思路,肩头忽然一沉,邱十里闻到熟悉的洗发水味,带点淡淡的薄荷香,实际上他最近也偷偷买了那种来用,出于某种自我安慰。在相同的一秒,他又感觉到皮肤的刺挠,大哥的发质很硬,也很顺滑,发梢蹭上他的下巴。
“兄上?”
只听到均匀的呼吸声。邱十里明确地意识到,大哥枕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非常疲惫的样子,简直像是倒上去的,鼻梁磕在肩锋上也不觉得硌,就这么在一瞬间跌入了太沉的睡眠。
邱十里肩头往下降了一点,又朝时湛阳那边蹭蹭,轻轻捞了一把,好让人枕得更稳一些。就这样静坐了一会儿,他的手又轻轻覆上大哥的手,掌心摸到血管,摸到嶙峋修洁的指骨,缓缓地,呼吸凝滞地,两只无名指叠在一起了,铜环都还稳稳当当地箍着,一碰上,就像有了磁性再分不开似的。
其实刚才就看见了,当时湛阳在机场冲他挥手,细小的金属闪了两下,但现在实打实地碰到,感受到,邱十里的心才安到了实处。他并没有如自己预想的那样头脑发愣身上发僵,相反,他感到放松自在,这种安逸的感觉是突然降临的,好像全身泡进一池溶了镇定药品的热水中,又好像,大哥挨着自己睡觉是天经地义,事情本该如此。
时湛阳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睡,时郁枫倒是挺贴心,吃糖都从嘎嘣嚼改成静静含了,邱十里更是丝毫不动弹,尽职尽责地做他的人形靠枕。渐渐地,邱十里自己也犯了困,两个多小时过去,他把下滑的时湛阳往上捞了五六回,先前的水泥路早已走到了头,现在硌得车子颠来颠去的是一条土坑遍地的窄道,也是唯一一条,四周成片茫无涯际的浓绿,都是被雨水浇冒了头的紫花苜蓿,少说也有半人高,被风吹得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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