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在非洲,此类草地中一定隐藏着大大小小的沼泽,乱开就栽定了,不知在这种纬度上是否一样,总之不能硬闯就是了,他们只能在这条歪歪扭扭的小路上磕磕巴巴地挪。邱十里清醒了大半,仔细观察起老四的状态,他自己倒是还好,走一回还挺新鲜,这老四可是第二趟,大半夜被薅起来,好端端一个F1赛车手,并且是脾气暴躁的那种,以这样的速度在这样的路上来回地扭……
时郁枫被斜对角后视镜里两束忧心忡忡的目光盯得不自在,“阿嫂,我不会罢工的。”他眨眨眼。
邱十里忽然觉得好笑,不知这哥俩到底达成了什么神秘共识,能让刺头老幺到现在还保持温顺老实兢兢业业,反正还是大哥办法高明。“嗯,别着急。”不想吵到肩上那位,他把嗓子放得很低。
这派和谐一直延续到正午左右,按照之前所说的四个小时,这应该是路程的最后一段,远远地,一大团灰蒙蒙的白色出现在前路,时郁枫的表情就立刻不对劲了。
他似乎连油门都不乐意使劲踩,车子就这么往前滑,滑得越近,咩咩声听起来就越发此起彼伏,铺天盖地甚至挤过了窗缝,只见那羊群就是一场白茫茫的大洪水,少说也得几千只,从东边的草地跨到西边,几只狗绕在外围狂吠,落队的羊羔细腿打颤,还得被大的顶着才敢挪,小碎步乌央乌央的,正好堵住这条可怜的小土路。
时郁枫钉在座椅上呆滞了几秒,随后大骂一句英文,扯了安全带跳下车子,看那架势是要迎羊流而上,把牧羊倌揪出来单挑,邱十里哭笑不得,梗着脖子追着他看,还没瞅个仔细,耳边幽幽传来一句:“不是早晨那群。”
大概是因为刚醒,轻微的鼻音还在呢,邱十里垂脸蹭蹭大哥的鬓角,因为他觉得大哥马上就会坐直身子,“兄上看得出来?”
“这群冒犄角了,早晨的没有。都一样吵。”时湛阳怨念颇深,但还是挨着他的肩头,没有急着起来,“上次我们等了将近半个小时。”
半小时,足够打一架了,邱十里觉得牧民里面凶悍的不少,这地方又人生地不熟,况且就算自家是干那行的,也总不能去哪都大杀四方,影响多不好啊。
“……我得去拦一下小枫。”
说着他就要推门下车,时湛阳却不答应,扣住他的手腕,“打不起来,你看。”
顺着大哥指的方向,邱十里定睛去看,时郁枫的确已经找到了羊倌,对方逆着正午的太阳坐在一匹高大的红马上,一身穿的也都是暗红,看不清面容,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对时郁枫的比划无动于衷,倒是时郁枫自己,脸上糊了头发,身边团簇的小羊挤来挤去,卫衣下摆都被羊犄角给勾了起来。
“邻居的小孩。”时湛阳直接躺到了邱十里的大腿上,舒服地枕好角度,仰脸看着他,“请老四吃过肉,是个哑巴,但已经交上朋友了。”
邱十里认真听着,不自觉小腹一收,脸也热了,这姿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在他印象中都是事后,有月光洒在湿皱的床单上,大哥这么躺着徐徐抽烟,也不嫌脸侧的肚子和腿根都被射得黏糊糊的,只是眼睛很亮地望过来,带着点淡到捉不住的笑意,又拢过后颈把自己按下去接吻。
当然,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眼见着架的确没打起来,那红衣少年打马走了,融入远处的高草和羊群,时郁枫正在余下的羊群之中,和一只围着他转的黑狗纠缠。邱十里放下心来,默默垂下眼睫,手指插入时湛阳的发丝,指肚贴着头皮梳,“兄上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住啊。”
“不喜欢吗?”时湛阳笑,“我这两个月一直在找这个地方。”
“找?”邱十里显出疑惑。
“嗯,目前看来没有找错,”时湛阳抬手拧拧邱十里的鼻尖,反问道:“ナナ这两个月做了什么?”
上班,喝果汁,在油管上浏览搞笑视频,夜间自`慰失败,百无聊赖地涂指甲油?邱十里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没做什么。”
“你帮我赚了好多钱。”
“要看好家啊,”邱十里被时湛阳挠着嘴角,笑了,“我不能再做蠢事了。”
时湛阳听到这话,目光暗下去几分,支起身子坐直,但还是离邱十里很近,他看着自己交叉的双手,“是啊,我也不能再做了,”他又倏然把眼抬起来,直视邱十里的目光,“ナナ,上次你说的很对,我一直在骗你,给自己找过很多根据和理由,现在我发现,这是我最近几年做过最错的事情。”
“这也不能说是错。”邱十里盯着裤子上的褶皱,慢慢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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