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要留白色的长头发?”
“你不觉得很时髦吗?”
时郁枫莫名其妙地走了,他觉得这话未免太假,可他也觉得自己得给玩伴一个交代,于是回到自己的马匹前,又是比划又是念叨这两天学的那点哈萨克语,跟默默等待的红衣少年比划了半天,对方只是点点头,紧接着又带他打野兔去了,也不知听没听懂。
勘探队还在夜以继日地忙活着,整条山涧都快被他们翻遍了,各种机器到处嗡鸣,几间临时化验室也是热火朝天,一辆接一辆满载的补给车被小萨满带进来,又空着车厢带出去。反而时湛阳这种做老板的没什么可干的,每天听听新的探测情况,再远程看看股市的涨跌,其余时候跟小弟黏糊在一起,悠悠闲闲,倒真像是放假。
邱十里却不以为然。这大草原上太阳毒,蚊虫多,物资虽说不匮乏,但都是粗糙的,淡水得省着用,掀开帐篷就是风餐露宿,眼看着勘探工作已经完成多半,地下有铷矿的推论证据越来越足,他也不想让大哥成天耗在这里,受这种罪。
于是邱十里在逗留的第三天决定,自己得打断江口瞬无休止的冥想时间。从贫血骨痛等等症状来推断,他觉得放下那一连串疑似胡说的癌症暂且不说,自己这位另类兄弟确实患有血液病,如果病得那么重,出去治疗也比在这里等死好。
“这两天休息得怎么样?”挑了对方刚睡醒的傍晚六点,邱十里端了两杯热茶,坐上江口瞬旁边的半面石块。
“休息?我是在思考。”江口瞬接过茶水,咕嘟咕嘟大口灌下半杯。
“你一直在思考。”
“思考是比蛮干合算太多的一件事,你要记住,不要总是跟在你大哥后面做笨蛋。”江口瞬还是很得意,那得意横在他脸上,甚至都要从敲打键盘的声音中溢出来了。
“你思考了什么?”邱十里问。
“很多。我要和你大哥聊,”江口瞬兴致勃勃地调高电脑音量,并不打算挪地方,“你也要好好听着。”
邱十里知道,这种时候抓着态度之类的东西不放就是愚蠢,他穿过通明的营地,钻进大哥的帐篷。时湛阳当时正在通电话,对面是市区内的医院,那位小萨满的父亲已经做完手术,也出了无菌室,剩下的就是住院休养,说是想见见儿子,问这两天可不可以。
时湛阳没有立刻给出明确答复,只是拿上自己的小手提箱,由邱十里推着,来到营地边缘那块安静的石头旁。
江口瞬的机械男声已经响了起来,“我们开门见山。”
“好。”时湛阳耐心看着他。
“第一件事,我要确定,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发誓要把江口组处理干净。”
“是的。”时湛阳说。
“是的。”邱十里也说。
“那我也可以理解成我们目的相同,如果能够互相信任,也就能够合作咯?”
“当然。”时湛阳抄起双手。
“第二件事,”江口瞬眯眼盯着屏幕,夜完全暗了下来,他的脸被映上荧荧的光,除去拢在高领里的发梢,满头也都是雪白的,“搞死江口组需要具体做些什么,时先生,我想先说我自己的想法。”
邱十里站在两人之间,心里有点惊讶,江口瞬这人一向自我感觉良好得很,怎么到了大哥面前就知道客客气气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请。”只听时湛阳道。
“如果事情只是杀人那么简单,我也不用头疼到现在,甚至不用我去动手,杀人你们比我做得好,也做得快,但没有用。就算江口理纱子死了,副会长死了,若头也死了,还是会有新人上来,做出一支新的‘江口组’,我们杀都杀不完。因为他们的财源没有断掉,产业也都在,有钱就没有灭亡的道理。”
“的确。”时湛阳笑了,“色`情业、私人贷款生意,还有你给他们提供的毒品。这两年不动产已经基本都拿去抵押了。”
“抵押给谁?”
“有政府,也有我的朋友。”
江口瞬也笑了,轻轻地,发出类似“哧哧”的声音,他享受这种公平明白的信息交换,他说上点什么,时湛阳也不会跟铁公鸡似的半句话都不肯透露。
“他们以为我会长久给他们供货,只求在他们之间有个位置。你们也早就查到了吧?他们组里有个若头,从来不露面,也不需要和他们一起当流氓。”
“你就是‘凤凰’。”邱十里道。
江口瞬点点头,兀自从石块上滑下——骨骼的阵痛使他此时行动迟缓,毛衣倒还是顺利地撩上去了——他把下摆捋到胸口上方,背对着两人。
手电筒在邱十里手中已经打开,皮肤是惨白的,那把瘦得显出脊梁的腰上有些淤青和陈旧伤疤,一只凤凰则是最最扎眼,赤羽青翎,精神奕奕,色彩从胛骨向下漫溢,溢得整片腰背都是那扇巨大又精秀的尾羽,有种阴沉的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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