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巧地下chuáng,披上厚重的绿色军大衣,裹紧毛领,绕到正门,就看到外面一片雪白铺了满地,远望而去,万里林海层层叠叠,树叶树梢覆着白雪,树gān树枝又显得黑暗,如同千万朵黑色的làng花,堆着银白的泡沫,扑面而来,要把他铺倒在这半山腰。
大雪已停,深山无声,只有他的呼吸声,似乎都能从对面传来回声。
不对,这不是错觉,向导虽然不如哨兵拥有敏锐的五感,但是向导的jīng神力让他们有种玄妙的感应,他就看到从山顶有一团覆盖着落雪的黑乎乎影子走了下来,左一晃,右一晃,像是一只大熊。
他刚看到的瞬间,心里还紧张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感觉那应该是个人。
果然,那黑熊绕到正门,竟用钥匙打开了大铁门上的小侧门,只是走到门口,看到躲在门内的阿白,却从毛皮大衣下面,举起一支黑dòngdòng的枪管,发出深沉有力的声音:“站住,口令!”
阿白惊愕地站在那儿,他知道边防哨所为了防止有敌人混入,所有哨所都有无线电接受器,专门接收三大堡垒城市发来的口令。
加入口令是玉门,那么对方说出,口令!
阿白就回一句:“玉!回令”
对方则回答:“门!”
这样,一个简单的密码接头工作就完成了,这个口令每月由三大堡垒城市的最高首长审批,每天由三大堡垒统一传到各哨所的接收器上,每天一换。
只是阿白初来乍到,还真的不知道昨晚的口令是什么。
“班长,别动手,是昨天新来的向导。”这时候老唐只穿着秋衣秋裤就跑了出来:“快进来,这雪下的,真冷,昨晚冻坏了吧,我给你煮了姜汤呢。”
阿白听了又是一惊,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却没想到老唐连姜汤都煮好了。
那头黑熊进了屋里,阿白看到他唯一露出的眼睛睫毛都挂上了白露, 他踩着厚重的皮靴子进入屋里,先脱了不知什么野shòu皮毛做的大衣,里面又是军绿大衣,再里面才是平常穿的迷彩作训服,他摘掉头上的狗皮帽子,又摘下围在脖子上的防寒面罩,终于露出他的脸来。
可以说,这是阿白来到哨所之后看到最周正的一张脸,也是他有生以来都很少看到的英气勃勃的脸,他眉如刀入鬓,眼如星烁夜,比起为司文鹰增添了yīn鸷的鹰鼻,他鼻梁挺直,恰到好处,比起为越山青增了点粗豪的胡茬,他下巴微瘦,多了分俊俏,他的嘴唇紧紧抿着,不像老唐那样爱笑,也就没有那讨人喜欢的笑纹,这是一个很标准的帅哥,也是一个一看就很严肃的边防哨长。
“快起来了快起来了!”老唐敲了两下,端出两个白瓷碗来,晚上画着祖国的标志红星和麦穗,碗里盛着发红的姜汤,散发出浓浓的姜味,还有点奇怪的糙药香。
“来,阿白,你也喝一碗。”老唐殷勤地给阿白端了一碗,眼巴巴地坐在旁边。
哨长,具阿白所知叫做杜峻,顶着被帽子压的有些变形的头发,吸了一口,呼出一口长气,也没说什么。
阿白也抿了一口,就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肚腹,再一口,就散入四肢百骸:“恩,这不只是姜汤把!”
“恩,还有红糖。”老唐乐呵呵地说。
阿白不由笑了:“别骗我了,快说,还有什么。”
“嘿嘿。”老唐得意地搓搓手,“咱这白驼山可全是宝,这里面有野山姜,老山参,景田红,都是纯正好药材,又暖身又补身,好着呢。”
“老唐,给我也来一碗。”越山青笑呵呵地凑过来。
老唐撇撇嘴:“边去,喝多了又流鼻血。”
阿白回头一看,微微一惊,就这么短短功夫,越山青竟把被子叠的四四方方,chuáng单拉得又平又展,比镜面还平,内务标准很过硬。
他看到司文鹰还没完事,也已经把被子叠起来,为了叠成豆腐块,正用手指掐着被子边捏出好看的棱边,阿白得捏上好几次才能笔直如刀的棱角,被他随手一捋就出来了,这是纯力量的差距,比不了啊。
阿白坐不住地放下碗,爬上chuáng就开始叠被子。
他虽然动作很利索,到底是比不过哨兵的。
哨长杜峻喝了几口,皱皱眉看着阿白:“你怎么还不把被子装起来?”
阿白愕然:“我?装起来?”内务规定,被子不就是得叠成豆腐块放在chuáng头嘛,怎么能装起来呢。
“老唐,把车点起来,雪冻了一晚上,估计又不好起动了。”杜峻仰头一口喝尽,擦擦嘴,“吃完早饭就送他回去。”
阿白不由坐在chuáng上,不明白这是怎么个qíng况。
老唐也有些急了:“哨长,这是咱新来的向导,哪能送回去。”
“向导?呵呵。”杜峻无比冷冽的笑声,让越山青也跟着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越山青摸着青青的下巴:“老唐,你还不明白么,昨天可是白驼初雪,这小子赶得好,头天来就下雪,能不回去么。”
“我为什么要回去。”阿白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有点恼了,“我是乌苏里哨所的新向导,按规定应该是乌苏里哨所的副哨长,你们一个两个撵我走是什么意思。”
杜峻静静看他一会儿,转头对屋里说道:“小越,准备准备,今天你巡山。”
越山青哀叹一声,答了声悠长的是。
司文鹰笑道:“小越,你得感谢这场好雪啊。”
“冻死人,好个甚。”越山青摸摸自己的下巴。
“给你多吃点ròu。”老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去里面开始端菜。
阿白更加惊讶,他以为只有姜汤没想到连饭都做好了。
五个人三个菜,中间是一只炖野jī,里面还放了好多深绿色的长豆角一样的野菜,闻起来倒是很香,剩下的三个都是咸菜,腌萝卜,辣白菜。
米饭也不是白米饭,而是白米中掺着小米和一种紫米,看着颜色倒是挺漂亮。
“这是山上的紫米,挺抗饿的。”老唐讪讪地拿筷子点了点。
“恩,挺香的,还有点甜。”阿白吃了一口,笑眯眯地回答。
他没说假话,那紫米有点甜味,味道很香,很提味。
但也不全是实话,那紫米,很有嚼头,让一口米饭凭空得多嚼一会儿。
听了这话,其余几个人默默jiāo换着眼神,都看向哨长杜峻。
杜峻一声不吭,夹了一块jīròu放到了越山青的碗里,自己则夹了一块萝卜条。
阿白细细地吃完一口米饭,他也绕过那盆jīròu,夹了一块huáng瓜。
他看出来了,除了越山青,没人吃那jīròu,最多是夹点豆角出来。
这时候杜峻夹起一筷子野菜,却从盆里翻出个被jī汤润得发huáng的jī蛋。
越山青眼睛一亮,筷子已经提起来。
老唐拿筷子磕磕桌子,什么也没说。
司文鹰把眼看着杜峻,杜峻把野菜放回碗里,筷子就杵在饭上,似乎也在犹豫。
老唐也开始看他。
越山青也后知后觉地开始看他。
杜峻的眉头越皱越紧,看着挺年轻的一个人,却流露出一种让人感同身受的沉重。
一双筷子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阿白夹起那个野jī蛋,放到了越山青的碗里。
“你得巡山呢,吃点好的。”阿白不露声色地说完,夹了一筷子野菜,三两口把饭吃完,“我去洗碗。”
“厨房里有热水!”老唐冲他的背影喊。
餐桌边,几个人握着筷子,一起看向空无一人的阿白座位,神色凝重,又含着莫名的悸动。
第7章
哨所围绕着中间的二层小楼,小楼西边是宿舍,宿舍西边是厨房,厨房后面,也是北面,是给养库。而宿舍后面,紧挨着给养库,则是水房。
那走廊另一边的屋子,应该就是兼具会议室、图书室、娱乐室的俱乐部了,这是边关哨所的基本配置,阿白也是听说过的。
他从水龙头里接了点水,隔着墨绿色牙缸都冰手,不得不去铁锅里舀了一勺热水出来。
水龙头里是来自山里的地下水,冷的彻骨,他鞠一点尝了一口,虽然冰牙,倒是清冽甘甜至极。
他简单洗漱一下,却看到旁边的洗漱架上,几个脸盆盖着一块布,里面的东西似乎不太常用。
这种qíng况他也说过,边关哨所,打一眼井不容易,每天能抽上来的水是有数的,若是都用像阿白这样认认真真洗脸刷牙,那每天可是个不小的负担。
想到这儿,正在擦脸的阿白看着边缘有红色五角星图案的绿毛巾,感觉有点罪恶。
他回到房间里,杜峻劈头就问:“你得常用物品呢。”
阿白默默拿出平常日用的东西,杜峻对老唐说道:“带他统一一下内务。”
“哨长,咱们边关哨所,又没领导视察,就不用要求太苛刻了吧。”司文鹰竟开了口,话里,到有点照顾阿白的意思。
毕竟向导身份特殊,地位不同,在内地的单位,也大多管理比较松。
杜峻听了,也是一阵沉默,他身量高,肩膀宽,是标准的英武不凡的哨兵样子,只是此时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虽沉着脸,但是向导天生对qíng绪的敏感,让阿白知道他很为难。
最后,他还是沉声说道:“作风纪律不能丢,咱们边防,没人管没人看,要是自己不抓好作风纪律,这作风松了,就抓不起来了!”
他最后说的严厉,老唐却陪着小心说道:“哨长啊,咱们阿白同志毕竟是初来乍到,不用要求这么高吧。”
“没事,应该的,多少哨所就是因为放松自我要求,最后放松日常管理,最后疏于防范,就造成了恶劣后果呢。”阿白这时候却主动站出来,“我是副哨长,主管的就是内务,作风,政治教育,我支持哨长的做法,老唐,你告诉我吧。”
杜峻没想到阿白竟借着他的话,给自己立威信,只是听了这番话,杜峻却想露出一丝笑意,但是及时收住了。
阿白虽然已经背过身去,却能感觉到来自杜峻的淡淡喜意。
其实内务设置和内地的部队没什么不同,只是部队的规矩从来很细,以脸盆来说,里面牙缸放左肥皂盒放右,边缘取齐,牙缸里牙刷在左,牙膏在右,牙刷头冲上,刷毛冲着前面,牙膏盖冲下面,毛巾叠成四指宽,搭在脸盆边上,要恰好露出毛巾边缘的红五角星来。
就是如此细致入微的内务设置,把纪律,统一,令行禁止的观念融入了战士的每一言一行之中,最终养成习惯,深入骨髓,在战场上,才能拧成一股绳,团结一心,攻无不胜。
只是这样严苛的规定,对于人类天xing自由的心,自然也是一种打磨,无论是野xing难驯的哨兵,还是自傲自负的向导,都不会喜欢,所以在边防,管理的严格度,就看担任哨长的哨兵和副哨长的向导,能不能守得住界线。
而且向导作为jīng神层面的指导者,不仅要疏导哨兵shòu.xing残留的jīng神痛苦,也要进行政治教育,让哨兵们安心边防,为国奉献,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神圣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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