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珣眼一下子热了。跳下山谷的时候,传武就这么把他搂在怀里,用后背生扛。
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静地,传武坐在小床上,楚珣盘腿坐后面给这人涂药。
楚珣的手偶尔碰到传武裸着的腰,腰肌在他掌心下微微颤动。
楚珣随口问:“脸上……怎么伤的?”
传武那时漠然回答:“刀划的。”
霍传武脸型瘦削,棱角硬朗,眉目极英俊,就只有右脸那道伤,横斩了完美帅气的一张脸,触目惊心……
那天中午,霍传武在小屋里给楚珣做饭。
楚珣从小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或者在西山别墅实验室里练功,在总参秘密基地受训,总之他那满身闪闪发光的智慧与才华绝不会用在洗衣做饭这类粗活儿糙活儿上。他是个习惯让人伺候的,在谁面前都不吝表现他的优越。
楚珣伸着腿坐床上,指点着。
传武用钱从邻居阿妈家买些食物,用煤气炉小灶炒菜。无论切菜还是烹炒,都是典型一北方大老爷们儿的粗豪风格,没技术含量,把东西弄熟填饱肚子就成。当地水产丰富,寻常特色的食物就是辣椒鱼虾酱煮豆子,腌笋炒肉,酸菜虾汤泡饭,一股子酸辣咸鲜味道,吃下去让人疯狂反胃往上呕酸水儿。
楚珣皱眉:“别放那么多虾酱,恶心巴拉的,我不爱吃。”
“还有那些酸汤子,西红柿,再配上九层塔,要多难吃有多难吃。”
传武把锅铲在锅边一磕,冷冷道:“这地儿就这些东西。”
楚珣睫毛一翻:“我不吃炒菜,熬粥你会不会?”
传武:“……凑合吃,明天送你走。”
楚珣一听这话,心里别扭,二爷就不想走,二爷想看着你,谁想要走了?他不甘心,嘴上就愈发不饶人:“急着打发人?我就叨扰你这一天,我又不住你这儿,你就不能让我舒服吃一顿饭?”
传武盯着炒菜锅,默然不语。传武心里舒服?好受?
偷来的半天相聚,或许只有短暂几个小时,四目相对,过后就要分道扬镳……
楚珣咬着牙缝说道:“我那搭档,上回在酒店你见过,他做饭就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就这一句话,楚珣没想到,霍传武一把将锅铲子扣锅里了,“咣当”一下子。
这人脾气绝对见长,楚珣一愣。
霍传武眼底发红,难得露出一丝暴躁,不屑道:“那人不就会煮个粥吗,椰子粥,鱼片粥,还什么粥?”
楚珣撇嘴:“是,小林就会煲粥,煲得好喝……”
霍传武:“……”
楚珣眼底光芒一闪,恍然地问:“你怎么知道?”
霍传武一下子窘住,脸色微变,不吭声,咬住嘴唇。
楚珣盯着这人的侧脸:“你怎么知道林俊那天晚上煮的什么粥?”
“你都看见了。”
“霍传武。”
……
霍传武当然都看见了。他整宿整宿坐在密林间树杈上,彻夜不眠,山坡正对楚珣卧室窗口,给楚珣值夜放哨。他何止瞅见楚珣的保镖熬的什么粥。狙击镜里看不清眉眼,他恨不得在枪口上竖一个放大镜,放大一百倍仔仔细细地瞄那张俊脸。
这顿饭,楚珣埋头认认真真吃了,用筷子跟传武打架似的抢着扒菜,把饭菜吃光。
这是霍传武给他做的一顿饭。他每一口细细地嚼,酸的,咸的,辣的,吃在嘴里咽进肚里,统统都是这些年郁结一肚子的怨夫气——最难的这些年,你究竟在哪?
你为什么没来找我?
音信全无。
楚珣嚼着食物,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我小时候,给你写信来着,你怎么没回我。”
说出这句话,楚珣眼底一热,酸楚,不愿在对方面前剥开他曾经最痛苦难捱的一段日子。
霍传武面无表情:“什么信。”
楚珣:“……”
他没再追问下去,觉得挺没意思,矫情了。有些感情和心境,失去就是永远过去了。都是成年人,分开这么多年,千帆过尽,异乡重逢。难不成此时还要旧话重提,跟二武说,你当年承诺过我,家乡的荠菜芽长出来了,你带我去挖荠菜,这话你还记得吗……期待对方能说什么?
河上的风吹起一池涟漪,水波中荡漾的分明是人心,微光点点,如泣如诉。
渔船横陈,老阿妈在洗衣服,远处深山密林飞鸟,仿佛身处不谙世事的桃源。
楚珣光着脚,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漫步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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