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家皓动作相当熟练,显然已经习惯了瘸腿,手肘一撑,就站下地了,拄拐就走。旁边的小弟赶忙过去搀扶,屁颠颠儿地,十分狗腿。
楚珣架着他家伤病员,悄没声响把传武弄进了武馆,两人藏进二楼一间没人住的小屋。他四顾暗暗一察,这间所谓的“精武馆”,当真是当地Chinatown华人武师开设的习武的堂会,开班收钱,招收弟子。楼下大厅里有师傅正在授课,普通话粤语和英文夹杂,教打截拳道、长拳、螳螂拳。一群学生里面有中有洋,黑发黄毛肤色各异,还有黑人少年,个个身着白色练功服,红腰带一扎,衣袂飘飘,排列成方阵,喊声阵阵,乍一看去,甭提多么搞笑滑稽!
汤家皓拄着一副拐,走路一瘸一瘸,不太利索,然而少爷的架子拿捏得极好,从楼梯上慢腾腾地挪下去,衣衫不乱,头发齐整,眉眼间也有一股子倔意,怕被人瞧不起他个瘸子。楼下一群武馆弟子,在楼梯两侧站队排开,毕恭毕敬地“端”着这人,搭手的搭手,搬凳的搬凳,竟然还有人在汤少身后提着一只紫砂茶壶,随时斟茶递水……
楚珣从楼上探出半张脸,冷冷地观察。他心思缜密,几眼也就看明白了,汤少爷不属于这家武馆的人,然而此人往这楼下大堂一站,活脱脱就是馆主老板的范儿。小弟过来一抬手,汤少把手往对方手腕上一搭,慢慢地迈步,那架势,整个儿一个“娘娘回宫”!
晚间,又有两个伤员从外面送进来。白天在警方围剿枪战中受伤的两名小弟,这会儿悄悄地从城那头转移到此处。
武馆里有一位专门看跌打外伤的老师傅,把那两个倒霉蛋治过一回,又上楼给小霍同志看伤。
传武身上热度退了些,裤子扒了,光腚盖着一条被子。老大夫贴近了一瞧:“哎呦,这伤得,这是跑了多远的路,肉都磨烂了。”
这老大夫是中西医结合,治疗刀剑枪戟各种外伤最是拿手,见识多了。这人给传武打进两针很给力的西药针剂,又抓了一包补血补气化瘀生肌的中药,说,小伙子身体结实,养两天就好没有大碍,只是,伤在骨盆那地方,以后可能影响你跑路啊。
传武问:“怎么的?”
楚珣一听也着急了:“影响跑路?以后他那条左腿还能踢能打吗?”
老师傅俩眼一翻白,摇头咂嘴:“还踢,还打?整天砍砍杀杀得呦,龙仔那个小子,早晚这样子把自己的命砍没了……”
老师傅给小霍同志打针的时候,楚珣在床边瞧着。传武也不知怎的,突然一把抓住楚珣的手腕,攥住。
针管扎进传武臀部肌肉群,液体慢慢推进去,传武微微蹙了一下眉,攥楚珣攥得更紧。
楚珣一开始还纳闷儿:“不是吧,打针你怕疼?”
这人骨头缝里嵌一颗子弹,流着血与对手恶战,都没吭哧过一句。
传武睫毛抖动,不吭声,没叫疼,也不撒手,嘴唇微微撅起来,心里憋屈着呢。
楚珣:“干嘛啊你?”
大夫前脚一走,传武立马把人往床边一扽,让楚珣坐到他床头,直接把楚珣两条大腿往怀里一抱,摁住了,那意图非常明显:霍爷这会儿半身不遂着,又人生地不熟,小珣你甭乱跑,甭忒么见着“老相好”了就开始瞎琢磨。老子疼着了,腰疼,胯疼,现在腚也疼,浑身都疼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陪床……
楚珣看明白了,大老爷们儿的,姓霍的这是跟二爷吃醋、吊脸色,又不明说,闷声撒娇的方式都他妈这么有意思!
二武这人是个闷骚的,跟外人面前摆一张冷脸,门神似的,面无表情,拒人千里之外。私底下俩人面对面的时候,大男人一转眼就能抽成个赖吧唧的男孩,各种脾气本性暴露出来……也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会这样露出本色,毫不吝惜迁就。
楚珣嗤了一声,嘲弄道:“什么人啊你。”
传武反问:“俺怎么了。”
楚珣冷笑:“你这人又小心眼儿吧,小气了吧?”
传武口吻一本正经:“莫有那回事。”
楚珣拿手比划着:“小汤今天多仗义,我当时都快急懵了,你身上血啦呼呼的。要不是小汤让咱俩搭这趟顺风车,咱俩当时怎么跑出来?!”
老子小气?哼。霍传武听楚珣扯淡,嘴角耸出个小表情,心怀不甘,霍二爷这辈子忒么的就狼狈落魄这么一回,虎落平阳,怎么就落到那软蛋似的汤少爷手里了,欠对方多大一个人情,欠谁也不乐意欠那人的。
楚珣凑到传武耳边,面露得意:“这也就是二爷我,平时功夫下得到位,咱感情都用在刀刃上。我的挚交‘密友’遍地都是,听凭我召唤,随叫随到。看我们家小汤,跟我多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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